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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01:23 作者: 顧慎川
    傅越發來的信息是——夏前輩,T市項目里的另外一個設計師名叫徐雲橫,S大畢業的,今年32歲,以前曾經在兩家大型建築公司工作過,他說他想要入駐相築事務所,我考慮了一下,覺得不能靠自己定奪,問一下您意下如何。

    夏槐直接撥了個電話過去。

    「喂,夏前輩。」

    「小傅啊,我看到你的消息了,你覺得徐雲橫那人怎麼樣?」

    「我覺得他人挺好的,但是……唉,我的眼光也不一定準,之前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其實我很害怕又看錯人了,所以我還挺糾結的,不知道到底該不該答應。」傅越站在工地上,徐雲橫經過了,看到他在打電話,也沒打擾,笑了一下就走了。傅越嘴裡還在說著人家呢,明明知道對方什麼也沒聽到,但還是有種被抓包的感覺。

    夏槐說:「那就答應吧。」

    「您都不需要考慮一下的嗎?」傅越哭笑不得,夏槐這答應得不是一般的輕易。

    夏槐哈哈一笑,說:「不需要。相築事務所不是有我了嗎?哪怕你真的再一次看錯人了,又有什麼所謂呢,天塌下來有我頂著。何況它根本就塌不下來。」

    這是骨子裡透出來的自信,自信源自於自我肯定和他人肯定,他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

    傅越朗聲一笑,說:「成,沖您這句話,我放心了。」

    二人又閒聊了幾句,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夏槐說:「等等。」

    傅越:「夏前輩還有事情要交代嗎?」

    「不是交代,是叮囑。」夏槐說,「小傅,在這個社會裡,不輕易相信別人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但是,我希望你永遠也不要失去信任一個人的能力。信任是一種很寶貴的能力,它意味著你還相信這個世界有好人,你還心存善意,還願意積極地去面對生活。所以,千萬不要因為之前經歷過的一些不好的事情,遇見的一些不那麼值得的人,而丟失了這種能力。」

    傅越鼻頭一酸,說:「好,我知道了。夏前輩,謝謝你。」

    「掛了,好好工作。」夏槐說完之後就掛斷了電話,沒留下半點煽情的時間。

    *

    下午的時候,狂風大作,天色像是人突然黑掉的臉,烏雲疊壓著烏雲,是風雨欲來之前兆。

    施工隊隊長見到這番景象,連忙通知大家馬上停工回住處躲著,傅越、聶浩懷和徐雲橫三人也都回到了居民樓里。

    回去的時候,徐雲橫經過小賣部,還順便掃蕩了一大袋食物,鴨翅雞爪薯片等買了一堆,美曰其名說:「未雨綢繆,以備不時之需。」

    傅越和聶浩懷就實際多了,抓了些可以久放的肉菜和水果。三人回去之後,將冰箱塞了個滿懷。

    徐雲橫看著窗外天色,說:「今晚恐怕要伴著『大珠小珠落玉盤』的聲音睡覺了。」

    「大珠小珠委婉了些。」傅越笑著說,「可能是石頭砸落的聲音。」

    每一滴雨都像石頭那般,從黑透了的天穹砸下來。

    他們進屋還沒有十分鐘,大雨便傾倒而下,風在雨中舞,殺氣騰騰地,狂嘯著像是要掀翻屋頂。

    聶浩懷心有餘悸:「幸虧我們早進來了些,不然現在就要變成落湯雞了。」

    「天啊,這麼大的雨,不知道要下多久。」徐雲橫看著遠處的山,祈禱道:「希望不會引起山洪。」

    傅越眯著眼看了會,說:「應該不會,這場雨應該是速時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徐雲橫剛想調侃傅越還會看天氣的時候,村里廣播傳來聲音——全體村民注意,全體村民注意,村內目前有一位小女孩還沒有回到住處,緊急尋人,緊急尋人,請各位村民幫忙留意,請各位村民幫忙留意。

    擔憂壓上眉心,傅越幾秒後站起身來,道:「這麼大的雨……你們倆留在這裡吧,我出去幫忙找找。」

    其他兩個怎麼坐得住,都道:「我也去!」

    肯定是坐不住了,傅越心想,他說:「行吧,都穿上雨衣和雨鞋,我們都去幫忙找找。」

    三人穿好雨衣和雨鞋,一人舉了一把傘,頂著狂風橫雨就出門了。

    「靠,我的眼鏡都要被吹飛了。」徐雲橫按著眼鏡說。

    有點好笑又有點心酸。

    雨水已經蓋到了雨鞋的一半了,村里不止他們三個,一些年輕的村民、還有施工隊的人都出來幫忙了。

    傅越的頭髮被吹得亂七八糟,也管不了這麼多,微眯著眼睛到處看,覺得這裡人這麼多,都沒找到,應該是不在這邊,於是往更偏僻的地方走去。

    從天上看下來,只看得見一把把正在移動的不同顏色的傘,遠遠望下來,是一群渺小的動點——生命移動的軌跡。

    傅越走出了村口,走了不知道多久,筋疲力盡的他聽到了哭聲。

    一間破敗的廢棄房屋下,小女孩抱著自己躲在了搖搖欲墜的屋檐下,嘶啞地哭泣著。

    傅越走了過去,將傘移到小女孩的頭上,望下腰,向她伸出了手。

    小女孩瑟瑟地抬起頭。

    「別怕,我是來帶你回家的。」傅越聲音清冽。

    小女孩猶豫了一會,伸出了手。

    傅越拉著她站起來,牽著她,準備帶她回家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不近,隔了十來米。

    那人也舉了一把傘,另一手拎著行李箱,二人隔著重重雨霧,模糊得像是黑白失焦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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