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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20:01:23 作者: 顧慎川
    鄭裕東看了很多遍父親的日記,發現父親其實並沒有他想像的這么正直,他也會隱瞞,也會為了錢幫忙幹壞事,但父親比他想像的更加偉大,他迷途知返,不一錯再錯,甚至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去挽救別人的生命。

    「我已經找到了玉鵬樓盤當年購買劣質材料的證據,就算法律層面上,我打不倒他,我也必然要在輿論巔峰,與這些面目可憎的資本家戰鬥下去。」鄭裕東堅定地說。

    楊誠對許崢說:「前兩天晨東建築的副總還來找裕東了,想要用錢讓他收手。」

    「對。」鄭裕東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帶上了些嘲諷的語氣,說:「他太小看人了,像他那樣的人,永遠都不知道有的東西比錢重要多了。」

    鄭裕東還記得晨東建築的副總請他上寫字樓頂層坐坐的場景。

    副總笑著問:「鄭先生,跟我們作對有什麼好處?」

    鄭裕東直視著他,說:「跟你這樣的人,有什麼好說的。」

    副總胸有成竹:「那你為什麼同意過來呢?你既然上來了,必定是想和我談條件的。」

    「你錯了。」鄭裕東始終沒有坐下,他走到落地窗邊,俯瞰著這座城市,說:「我只是想來感受一下,這裡有多高,然後,親眼看著它轟然倒塌的樣子。」

    副總翹起二郎腿,問:「你是在恨我們,恨我們當年沒有把一百萬給到你。我們現在可以補償,一千萬?還是更多?你出個價。」

    鄭裕東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諷刺道:「你用錢來衡量人命。你會用錢還衡量你親人的性命嗎?」

    副總搖了搖頭,說:「你的父親跟我們簽署了保密協議,卻還妄想以此來要挾我們。鄭先生,今日只有你一個人查到了這裡,你知道是為什麼嗎?不是因為你有多厲害,而是因為你沒有拿到錢,那十一個家庭里不乏能力出眾的年輕人,但只有你走到了這一步。你想想,這是因為什麼呢。」

    「你又錯了。」鄭裕東走了了門邊,踏出門前說了一句:「我不是因為沒有拿到錢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我是因為……沒有找到我父親。」

    得知鄭壠死無全屍後,哭得最傷心的不止鄭裕東一人,他的母親同樣涕泗橫流。他還年幼力單,看著母親削瘦的背和顫抖的肩膀,以及陡然老去的神情,鄭裕東便發誓,此生一定會將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單槍匹馬,孤注一擲,哪怕結果並不如他所願。

    許崢拍拍鄭裕東的肩膀,這年輕人身上承載了太多的東西:「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明天只管陳述事實便好。他若泉下有知,也會很欣慰的。」

    鄭裕東說:「楊律師,許律師,首先還是要感謝你們。明天,我會全力以赴。」

    從今天到明天,短短二十四個小時內,這世界上幾十億人過著幾十億種截然不同的人生,多數人又度過了平淡無奇的一天,少數人向著波瀾壯闊的明日揚帆。偶有驚喜與浪漫,偶有分手與背叛,偶有的小插曲將每個人引向不同的軌跡。

    而此時,有人與死亡擦肩而過。

    病床上有人拿起手機,看著手機上顯示的定位,給那人撥了個電話過去。

    第50章 溪白

    許崢去到醫院的時候,唐溪白正在打點滴,見到門開了,他抬了抬眼,停下了玩手機的動作。

    老熟人見面,唐溪白笑了笑,說:「你來了。」

    許崢走到病床前,他打量了唐溪白幾眼,除了臉有點燒紅,看不出來有什麼大病。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唐溪白,肯定地說:「你查了我的手機定位。」

    唐溪白和許崢是本科加研究生同學,都在T大讀書,由於一些事情鬧得很不愉快,還沒畢業的時候許崢便刪掉了唐溪白的一切聯繫方式。沒想到昨天唐溪白突然打電話給他,說知道他在B市,自己得了個很嚴重的病,問許崢可不可以來看看自己。

    許崢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要了唐溪白所在醫院的地址。

    唐溪白說:「你沒換電話號碼,我用了點小手段就查到了。我沒想到你剛好也在B市,就想跟你見一面。我查你手機定位,你生氣了?」

    「沒生氣,不值得。」許崢拉了張椅子坐下,問:「你生的是什麼病?」

    「你沒怎麼變過,還是我記憶里的模樣。」唐溪白看著許崢,嘆了口氣,問:「能不說嗎?我怕我一說出來,你就要走了。」

    許崢說:「我什麼性格,你還不清楚嗎?你說吧,我不會立刻走。」

    唐溪白的話在舌尖打繞,繞了幾圈才吐了出來:「我得了愛滋。」

    這倒是出乎了許崢的意料,他愕然片刻,張了張嘴,剛想說話。

    唐溪白便說:「現在處在急性期,需要在住院觀察治療。你不用這樣子看著我,我努努力,聽醫生的話,活個十年八年還是沒問題的。」

    「我現在要是還對你冷著臉,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許崢看著輸液袋上的字,問道。

    唐溪白搖搖頭,說:「當年我做了那樣的混事,你不原諒我也是我活該。我想跟你見一面,其實是想跟你當面道歉。你可以選擇原諒我,但我不希望你是因為我活不久了才原諒我,我希望、我希望你可以真心實意地原諒我。」

    他昂了昂頭,又說:「我的要求好像有點過分。一邊希望你不要因為可憐我而原諒我,但其實我又故意地強調了我是個病人,想以此來激起你的憐憫心,讓你對我不能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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