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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57:42 作者: 浣若君
「我燉了菜,小雞燉蘑菇,還有一大碗牛肉,端回家給孩子吃。」蘇櫻桃又說。
老太太依然不說話,但也沒吵架,就在椅子上那麼坐著。
躲在不遠處,悄悄圍觀的,諸如蘇雙成夫妻,張平安等人提心弔膽,等著老太太發脾氣,並且,貼大字報開批的時候,就見毛紀蘭伸出手,從蘇櫻桃手裡端了兩碗菜,居然說了一聲:「我覺得,我還是有資格競選一下副場長的,櫻桃,你說呢?」
啥,那麼凶的老太太,居然來了這麼一句?
而且語氣裡帶著哭腔?
「完全可以,但這個必須普選,您在農場要好好工作,配合大家,以後要少罵人,少惹人生氣,這樣才能選得上,好嗎?」蘇櫻桃說。
毛紀蘭點了點頭:「放心吧,娘知道分寸。」
這簡直是,大家等了那麼久,誰他媽想看毛紀蘭慫啊?
老太太犟了那麼久,在農場罵人,能罵出連珠炮來,像機關槍一樣噠噠噠,卻在兒媳婦面前,連個響屁都沒放出來?
在農場勞苦功高兩年,流血又流汗的,最後就這麼悄沒聲息的,把場長的位置給卸啦
還是讓給兒媳婦的大哥啦?
蘇雙成,張平安,高大紅,宋言,廠里所有的人都想不通,不但想不通,還替老太太屈得慌,她好歹公開罵兩句啊,一句都不罵,就這麼著,吃了個硬虧?
但事實是,毛紀蘭把兩碗菜放到了小籃子裡,提著籃子,轉身出了小白樓,腳步依舊那麼利索,頭抬的依舊那麼高,走的風風火火,她就那麼走了。
鄧崑崙看母親就那麼走了,心裡說不出來的詫異,跟在蘇櫻桃身後,一臉的疑惑:「我母親鬧了那麼久,就這麼完了?看她前兩天的樣子,我以為她要鬧的滿城風雨。」
「鬧什麼鬧,不論你還是大哥二哥和老四,都是她的心頭肉,她想別的幾個兒子日子好過,但也不想把你給毀了,這個世界上沒有能犟得過子女的父母,知道為什麼嗎?」蘇櫻桃盛好了菜,端到桌子上,笑著問。
……
「因為她再橫,再胡攪蠻纏,她愛你比我多,我能拿你的前途,你的工作做賭注,她不敢。她愛你,不想因為我你要受牽連,就絕對不會貼我的大字報,這就是我敢跟她硬著干,最大的籌碼。」蘇櫻桃說著,苦笑了一下:「以後對娘好點兒,她比我更愛你。」
所以說別看毛紀蘭鬧的又是風又是雨的,蘇櫻桃一點都不著急。
因為鄧崑崙是她的兒子,作為兒媳婦,只要她掐住了丈夫,婆婆再鬧,最後也得忍氣吞聲。
「所以東方式的婆媳關係,秘訣就在於,作為妻子,永遠都不要比婆婆更愛自己的丈夫,這樣,你才能立於不敗之地。」蘇櫻桃又說。
鄧崑崙愣在那兒,頓了半天,低下了頭。
他從來都沒覺得毛紀蘭愛自己過,相反,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毛紀蘭賺錢的工具,是她想給另外幾個兒子謀利的籌碼。
他覺得她心裡從來沒有過他,要不然,怎麼可能在他才三歲的時候,就把他託付給一個脾氣古怪,身上一股羊騷味兒,而且永遠在鄙視華國,鄙視華國人,動不動就要咒人,罵人的古怪老頭子,讓那個老頭把他帶到天的另一邊去。
那個老頭的脾氣特別壞,雖然給了鄧崑崙一個出國求學的名額,但是,每一天,都在用語言侮辱他,用各個骯髒的話,在口頭上凌辱他的母親,侮辱他的自尊,一路從秦城到首都,再到M國,倆較量了整整四年,最終,以他離開而結束。
但他現在怎麼漸漸的,覺得自己有點了解他的母親了,那個脾氣暴躁的,勤勞的,同時又該忍就能忍的東方婦女了。
她凶起來確實狂風暴雨,凶的讓他恨不能立刻離開這個地方,躲的遠遠的。
但是絕不會把事情鬧的很大,該選擇忍氣吞聲的時候就忍氣吞聲,甚至,頭還是挺的那麼高,背還是揚的那麼挺,一如當初他被送走的時候。
她不會流一滴眼淚,也不會笑一下,或者哭一下,連揮手說再見都不會,還是那麼的冷硬。但她同時又會為了他和其他幾個兄弟,隨時願意付出一切。
蘇櫻桃從來不是什麼東方式的賢妻良母,他那個他一直不怎麼喜歡,甚至因為她很早就把他送走而心生怨恨的母親,她才是真正東方式的賢妻良母。
鄧崑崙甚至覺得,這個國家之所以在幾千年中戰火紛爭,但又屹立不倒,也許正是因為有毛紀蘭那樣頑強,堅韌,同時哪怕背負著一座山,也從來不會吭一聲,只會抹乾眼淚往前走的母親的緣故。
是她們鑄就了一代又一代,能讓這個國家不滅,不息,繁衍下去的希望。
……
再說張平安,垂頭喪氣回到招待所,褚岩搓著兩隻手,正在等著聽最新八卦。等他跟褚岩講完全程,準備好了酒和花生的褚岩一枚花生頓時打歪,打在了眼睛上:「所以你不是說蘇櫻桃的婆婆肯定要給她貼大字報?」
「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怎麼想的,老太太一點血性都沒有,沒吵沒鬧沒貼大字報,氣死人了。」張平安只好攤手說。
褚岩在機械廠已經呆了四天了,按原計劃,他早該拿到東西,跟司機倆換著開車,兩天前就到首都了。
東西,這一回他是拿不到了,博士太謹慎了,褚岩觀察了一下,他的窗戶外面灑著一層極細的香灰,蹭掉了就是麻煩,而且,他每天晚上回來都會查看門口,窗台上的灰跡,是個謹慎的不能再謹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