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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57:42 作者: 浣若君
    「櫻桃,以後你記得多喊我們去機械廠玩兒,那個湖又清澈又漂亮,我還想游泳。」何守成招著手說。

    王大寶說:「也記得叫我,我可是你哥,親哥!」

    其實也不過一幫熱血青年,你只要用對了方法,他們就天真,質樸,實情,但你要不用對方法,他們也能拿起鞭子,消滅你。

    而蘇櫻桃,恰恰就有降伏他們的辦法。

    「再見,下回喊你們一起撈魚。」蘇櫻桃也遠遠揮著手說。

    身上的衣服濕了又干,就像一層殼兒一樣,掛在身上格外難受,而且身上揣的糧票和錢都濕透了,這要不現在趕緊拿到百貨商店花出去,她就得等幹了再回家,濕揣著,糧票那東西都得化了去。

    「同志,有副食沒,給我點兒,我這票濕了,得趕緊花掉。」找到最近的一家小百貨商店,看裡面只有一個售貨員,蘇櫻桃說。

    「這怕不是假的吧,怎麼濕成這要……哎,要不這樣,你稱點兒那個,米棒子,咱們這邊的人都是面肚子,不愛吃它,賣的慢,你要買它我就賣給你,但你要買別的,我就得驗驗你的票。」這售貨員說。

    櫃檯下面的尼龍袋子裡,裝著滿滿一袋子的米棒子,而這東西其實秦州不產,蘇櫻桃一眼就看穿了,這個百貨商店只有一個售貨員,這米棒子應該是售貨員自己的,她是在站在公家的地盤兒上賣自己的東西。

    「多少錢?」蘇櫻桃於是問。

    「一塊錢十斤吧,十斤就行。」

    「一塊錢十五斤吧,我這兩塊錢的副食票全給你。」蘇櫻桃覺得,自己可以講講價。

    但是她完全沒想到,售貨員連袋子都給她拎了出來,這一大袋,看起來像個小山包一樣。

    「這頂多也就十三斤,都給你了,你那一元錢我就不找了。」售貨員爽快的說。

    一元錢得頂兩斤肉,買點副食是真的不划算,但是蘇櫻桃得到了一個珍貴的大尼袋子啊,而且這麼一大袋,這得吃多久啊?

    她是秦州人,秦州自古產麥不米,所以她並沒有嘗過米棒子都底是個啥味道,從袋子裡抽了一根出來,咬在舌尖上,又酥,又甜,又脆,這玩藝兒居然香得的不得?

    本身從今天早晨起來到現在,蘇櫻桃只吃了一塊餅,再在水下泡了那麼久,又累又餓,骨頭都在往外發酥,抱著這麼一大袋的米棒子,她簡直要美翻了,在班車上吃了一路,一口氣吃掉了十幾根。

    等她回到機械廠,小平房家家戶戶都已經拉著了電燈,孩子們都在機械廠的大院子裡,籃球場上,各處玩著。

    湯姆和珍妮是向來不出來玩兒的,而鄧崑崙呢,又連著加了好幾天班,估計他今天還是不會回家,畢竟走之前,她是把倆孩子委託給廠領導的,蘇櫻桃也就走的不著急。

    拎著一大袋的米棒子,慢慢走,慢慢吃,聞著家家戶戶那熟悉的,沒什麼油的飯味,這不,眼看快要晚上九點了,才到小白樓。

    畢竟最近小H兵鬧的厲害,這時候家家戶戶都已經關門閉戶,哪怕不睡覺,大家也只是在屋子裡聽聽收音機,下下跳棋,要沒有收音機和跳棋的家庭,大人就給孩子們講故事,總之是不會出門的。

    不過蘇櫻桃心裡也有點兒納悶,好歹吃了她那麼多的飯,就連家裡的窗戶上,都沒有一個小腦袋在等著她,這讓她覺得有點兒沮喪,覺得自己這麼久是白付出了呀。

    推開籬笆上了台階,屋子裡是一股似乎是什麼東西燒焦了的味道。

    這味道聞著怎麼像是衣服袖子,或者是頭髮?

    「叔叔,你真的不打算要嬸嬸了嗎?」這是湯姆怯巴巴的聲音。

    緊接著就是鄧崑崙帶著慍怒的聲音:「Tom,不是叔叔不要你嬸嬸了,而是她跟著她的組織去鬧革命,不要咱們了,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是很大的,咱們被拋棄了,現在必須學會適應,如何自己生存,明白嗎?」

    「可我想吃她做的飯,我想她……我想要她。」珍妮委屈巴巴,而且很難得,說話都不磕巴了。

    「叔叔一樣能做出那樣的飯來。」鄧崑崙很是耐心的說。當然,他一直都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只是思維有點西化:「我們每一個人都得要學會獨立生活,你們長大了也是。明白嗎,除了我們自己,沒有任何人會永遠陪伴我們的。」

    「叔叔做兔兔,餅餅,還有肉肉嗎?」珍妮又問。

    鄧崑崙深吸了口氣,咦,語氣裡帶上沮喪了:「先從白粥開始吧,叔叔只要用心學習一樣東西,就肯定能學會,在美國那麼多年,叔叔都是一個人過的。」

    聽這語氣,櫻桃覺得鄧博士應該已經不需要她,能自己搞定東方式的廚房了。

    於是她沒進門,繞到了廚房那側的玻璃窗上。

    然後,大開眼界!

    廚柜上擺滿了各種量杯、水杯,以及各種不知名的容器,而就在牆上,還畫著兩副大型的圖片,一副是蜂窩煤的燃燒原理和示意圖,另一副上面,則是一行蘇櫻桃完全看不懂的公式,公式的盡頭,畫了一隻碗,碗裡應該是米飯,或者白粥。

    不愧是博士,如此硬核的做菜方式,蘇櫻桃覺得,他應該已經做出了一頓美味的中式大餐。

    然後蘇櫻桃才看到鄧博士。

    他居然脫了她給他做的幹部裝,換上了自己原來穿的西裝,而那刺鼻的味道,應該就是從他毛料的西裝上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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