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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54:24 作者: 素昧平生v
「阿婆,你別動,活放著我來干。」
謝庭玉卻悄悄地找了小叔問:「我的箱子,你們動過了?它裡面的東西在哪兒?」
小叔想了好半天,才說:「哦,你說的是那堆破爛啊。」
謝庭玉的眼皮微不可見地跳了跳。
「那不是搬屋子的時候書太多了,春天濕氣重,娘她怕你的書潮了,就給你收箱子裡了。原來那些東西給你騰柜子里了。沒扔你的東西。」
謝庭玉聽完,回屋翻箱倒櫃,最後拉開書桌的柜子看見裝得滿滿的東西,臉上露出了淺淡的笑。
他伸手摸著他的草蟈蟈,它安然無恙地躺在柜子,他順了順它的觸鬚。
陽光給它鍍上了一層金光,黑豆大的眼珠仿佛活了似的,栩栩如生。
這才是他的無價之寶。
謝庭玉把底下雜七雜八的書信日記零散的物件,一一地取出來,妥帖地放回了箱子。
……
葉青水趁著沒村里還沒開始忙活春耕,抽空去了縣城一趟。
錢向東樂呵呵地跟她匯報春節的收成。
「你不是做了些糕點點心嗎,甜嘴兒的准沒錯,除夕之前就賣光了,賣得特別好,總是有客人來問我還賣不賣糕點了。一斤賣了這個數!」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意思是一塊錢一斤。
這個價錢可比他們賣的早點貴多了。
葉青水點了點頭,賣這個價錢確實也不虧了。糕點貴就貴在做起來費糖,糖是奢侈的零嘴兒,過年走親戚的時候提起糕點走親戚,體面又闊氣。
在首都的時候,軍屬大院裡還有鄰居想花錢買他們家的糕點,兩塊錢一斤謝奶奶都沒捨得讓。
葉青水收了一百五十六塊的錢,厚厚一沓的零鈔兒票券,熱乎乎的燙手。
葉青水瞟了錢向東一眼,雖然是過年了,他卻還穿得破破爛爛。
「你手頭也寬裕了,有空給自己扯塊布做件衣服穿穿……」
錢向東叼著草根,滿不在乎地說:「沒事,穿成乞丐好過活,我缺錢。」
葉青水從他這拿走了一斤的栗蓉糕,騎著單車往周恪家的方向走了。
她用書包穩穩地裝了一袋的糧食,沉沉地吊胳膊。
葉青水走到破舊的筒子樓下的時候,周恪正隨意地拿著碗放到水龍頭底下,混著乾飯吃。
他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過飯了,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但是胃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打一個餓嗝滿嘴的酸味。
可是他今天要去十里地之外的山頭,砸石子兒換錢,這才弄了點乾飯來吃。
一抓米做成飯,一頓就吃完了,做成粥能吃兩天,做成乾飯能吃好幾天。但是實在太幹了,他噎不下去了,於是跑到樓下裝了一點水來喝。
葉青水見到周恪這樣「邋遢」的一面的時候,把碗搶了過來。
「自來水喝了會生病。」
周恪低下了頭,沒有說話。
葉青水上了樓,準備燒熱水的時候發現周家的煤球沒了,空蕩蕩的一塊也沒有。
她看了眼床上呼呼大睡的周存仁,這才意識到這個家好像變了,屋子以前雖然亂、卻亂中有序,現在卻是一片死寂的荒亂。地上是一個踩碎了的找水儀的零件。
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藥味。
她問周恪:「怎麼了這是?」
周存仁慢慢轉醒,撐著身體起了床。他把地上破碎的零件揀了起來,慢吞吞地、吃力地。
「你今天怎麼有空來了?」
葉青水看了眼周恪,又看了眼周老頭,小的面黃肌瘦,以前好不容易養出來的肉全掉了、瘦巴巴的憔悴。老的面色灰敗,透露出一股死氣。
一路從鄉下走到縣城裡,到處都洋溢著年味,唯獨這個家一點年味都沒有。
葉青水扭頭走了出去,問鄰居借了些煤球,借煤球的時候順便問:
「周老師怎麼了?」
鄰居輕描淡寫地說:「還能怎麼,老頭子得了重病,沒錢治回家等死了。」
葉青水心一緊,付了兩分錢,要了煤球後回到破舊的屋子,熬了一鍋清粥。
她坐在煤爐邊上,用著平生最大的耐心,一點點地看著火苗舔著鍋底,圓潤的米粒緩緩裂開,熬出米油……
她叫了周恪來喝粥,又端了一碗放了一會,不燙手之後放到了周存仁的床頭。
周存仁嘆了一口氣,「你不要想太多,我早就想到有這一天了。」
他嗤了一聲,「你哭個啥。」
葉青水搖搖頭,「沒有,我沒哭。」
周存仁說:「這病沒法治、我不治了,我只是……擔心周恪,他還那么小。要是、要是……」
「可以的話,你幫我照拂一下他。我的書全都留給你。」
周存仁說完緩緩地扭過了頭去,誰不想挨過黎明前的黑暗,只是有的人輕易放棄,有的人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葉青水掉下了眼淚,她還記得研究找水儀的時候,老爺子熬了幾天不曾合過眼。
為了找一塊材料、趕在秋耕前做出儀器,他翻遍了全縣的廢舊回收站。
她還記得第一次來見到這個老人,他也是病懨懨的還鬧自殺,但渾身還有一股孤傲倔強的勁頭。
但現在他已經放下了驕傲,近乎哀求地看著她。
葉青水問他是什麼病,他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