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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54:24 作者: 素昧平生v
耳邊呼呼的北風吹了起來,吹得枝丫亂顫,冷得能凍人的耳朵,吹入心裡,把人的心凍得一片僵硬。
「並非我想隱瞞你,是他不願意告訴你。他怕你太難過……」
葉青水只感覺到耳朵被凍風吹得一陣轟鳴,腦袋重重的、像被凍住了一般。
她的人,也被定在了原地,愣愣地看著謝庭珏。謝庭珏的話非常荒謬、令人難以置信。
謝庭玉活得好好的,他在政壇混得風生水起,怎麼可能死了?
「如果還有機會,我希望你能知道這些。」
謝庭珏感慨良多地道。
「其實你困頓時從老闆那裡得到的資助,是他的;你買下的鋪子房子,也是用他的錢補缺漏的;你的師傅——也是他想給你找的……他讓我好好照顧你。」
但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那時的葉青水已經懷孕、又在他不知情的時候流產了,她從那以後再也沒嫁人,而謝庭玉的墓就在山水之間,遙遙望著她。
熱燙的眼淚不知不覺地盈滿了眼眶,葉青水生氣地說:
「你不要說了。」
謝庭珏平靜地說:「他的墓,就在你阿婆旁邊。每年你掃過你阿婆的墓,也會看到他。他的墓前有一顆枇杷樹,因為有段時間你很喜歡吃枇杷,他希望你能看得見。」
葉青水眼前一黑,眼淚轟地一下子砸了下來。
十八歲那年,她剛剛懷了孩子,害喜吃不了飯,偏愛吃酸溜溜的枇杷。
謝庭玉帶了一包枇杷回來,「水丫現在也是嬌氣的姑娘了!」
葉青水吃完後把果核小心翼翼地埋了下來,種在院子裡。
「這種樹晦氣,拔了吧。還有,枇杷哪裡是這樣種的?你這樣發芽率很低的……」謝庭玉言語裡透露著無法抑制的嫌棄。
他又在借典故和她比喻了,葉青水聽得懂,那句話叫做……「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故事說的是相愛的夫妻,兩人陰陽兩隔,丈夫悼念亡妻久久難忘。
「可是我喜歡吃。」葉青水悶悶地頂了回去。
當年嫌棄它晦氣的人,死後卻把它栽在了墓前。
每年清明,葉青水給阿婆掃完墓,無名墓邊的枇杷年年成熟,果實纍纍。
偶爾掃墓掃得累的時候,她們會在樹底乘涼納陰,摘顆果吃。託了這棵樹的福,她們會順便把旁邊的無名墓也掃一掃。
但是幾十年了,葉青水從來都沒想過裡面埋著她最惦記的人。
當年惹得多少姑娘丟了心的青年、那個能把她氣得掉眼淚的人,寂寞地在那裡躺了幾十年。
他躺在那裡,孤零零地,一定很冷,墓前雜草荒蕪,清明也再無後人祭拜。
葉青水哭得哽了起來。
謝庭珏說:「他說……葉青水認死理,如果知道他死了一定會想不開的——」
葉青水捂住耳朵,哀求地說:「你別說了……」
「別說了——」
「我不信。」
葉青水飛快地跑了,天氣太寒冷道路都被凍住了,很滑,她踉踉蹌蹌地摔了一跤。
謝庭珏過去把她扶了起來,遞給她一塊手帕。
卻看到她坐在地上,雙手抱腿不可抑制地哭了起來,「這是你編出來的,騙我的,對不對?」
「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怎麼可以騙我。」
「他就是一個負心漢,他喜新厭舊、眼高於頂,他回到首都以後會有對象,會有兒女,活得好好的……」
葉青水的腦袋仿佛在被人瘋狂地拉扯,抽抽地發疼。
她摔跤跌倒在血泊里,眼睜睜看著血從自己的身體流出來,那時他已經走了。
她抱病在床,夏天捂出了一身的瘡,那時他刊登了離婚的消息。
她病好去找他,路費花光了她的積蓄,最後在學校里找到他,那時他讓她回家。
春天苦,夏天熱,冬天冷,熬過了一年又一年,他越來越好、他步步高升,他又怎麼可能是埋在雜草堆里寂寂無名的白骨。
葉青水哭得沒有聲音,幾乎要呼吸不過來,哈哈地喘氣聲從喉管里發出。
謝庭珏喉結滾了滾,艱難地開口:「告訴你,不是讓你難過的。」
葉青水擦乾了眼淚,聲音沙啞:「Я люблю тебя什麼意思?」
「你可以去問問庭玉。」
葉青水踉踉蹌蹌地走回了屋子。
謝庭玉打開房門,看見葉青水滿臉的淚痕、蒼白的臉色,他很意外。
樓道暖黃的燈光下,她身上滿是點點痕跡,頭髮軟軟地蓋在額頭,濕漉漉的,眼角發紅,她的手裡提著他的外套,此刻正用著一種難過得近乎悲慟的眼神看著他。
一股火氣忽然從心裡謝庭玉的心底騰了起來。
「他和你說什麼了?」
葉青水拉住他的袖子,「Я люблю тебя什麼意思?」
謝庭玉原地愣住,過了幾秒,他沉默住了。
葉青水堅持不懈地再問一次,她的聲音里透出一絲崩潰的意味,「什麼意思?」
「我愛你。」
「什麼?」
「我愛你。」謝庭玉囁嚅地重複了一遍,他的耳背漸漸地紅了起來,清雋的面龐湧上窘迫。
剛說完,兩行眼淚順著她的臉頰落下,他手腳無措地給她擦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