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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去盛德殿外跪著去!」李思淺冷臉吩咐:「等陛下處置!」

    「是!小的再不敢了!」陸成帶著哭腔,連磕了幾個頭,這才起來,垂手退出去。

    李思淺一直看著他出了門,帘子垂下,這才收回目光,低頭看著手裡的杯子,眉頭微蹙。

    「這個陸成,真是這麼多嘴!這宮裡難道就是這樣的規矩?!」丹桂忿忿然。

    「可不是,別說宮裡,就是從前咱們府上,也不許這樣多嘴傳話!」正看著大哥兒睡覺的鄒嬤嬤跟了一句。

    「這也是侍候人的法門之一。」李思淺已經想通了,眼睛微眯答了句,丹桂一愣,「侍候人的法門?娘娘這話我沒聽懂,難不成這多嘴不是為了多嘴?是為了……表忠心?」

    「表忠心?可不是!這就能說得通了!這陸成好歹也是位少監,在這宮裡能做到少監的,指定是jīng的跟猢猻一樣的人尖子,哪會做這多嘴傳話的事?要是表忠心的話,那就說得通了!」鄒嬤嬤恍然而悟,極是贊同。

    「這陸成一翻忠心表錯了地方,這往盛德殿前一跪,倒是成全了娘娘的名聲!」丹桂笑盈盈道。

    「表忠心是頭一層意思,跪到盛德殿前是第二層意思,這些人,心思都用在這些歪門詭道上頭去了!」李思淺將杯子放到几上,輕輕咬著牙道。

    丹桂聽的又是一個愣神,鄒嬤嬤先悟了,「可不是!原來他打的這樣的算盤!這心思,也太八面玲瓏了!當真是宮裡的人最會侍候人!」

    「啊?娘娘是說,這陸成傳話,一層是為了向娘娘表了忠心,第二層,是借著娘娘的處罰替娘娘張揚名聲?這也太能算計了!」丹桂也明白了。

    「這還算不得算計,不過使了花招侍候人罷了,哼!」李思淺重重哼了一聲,「這宮裡不光一股子陳腐之氣令人厭惡,這份不專心正經事務,一門心思投機討巧的惡習氣更讓生厭!」

    「可不是!心思都用在這上頭了,哪還有心思做別的?」丹桂非常贊同,「等咱們的人來了,我就和金橙、松綠她們兩個說一說,咱們的人,無論如何不能沾上這樣的壞習氣!」

    盛德殿內,端木蓮生沉著臉看著炕前凳子上坐著一排七八位大臣。

    王相公捧了梁敬帝手寫詔書傳了禪讓的旨意後,就告病在家,一直到現在,一趟門也沒出過,如今的三相只余huáng相一人,端木蓮生huáng袍加身後的偏殿議事,除了huáng相公,就又宣了六部尚書以及李思清、姚章慧的大哥姚章智等一gān新進幸臣一共十來個人一同議事。

    工部韓尚書正額頭bào筋據理力爭:「……陛下非說這是私事,臣無論如何不敢苟同!內庫怎麼能是私事?再說,官家無私事!身為官家,哪有什麼私事?一切私事皆國事!」

    「官家無私事?」端木蓮生一聲輕笑,「韓尚書既然說到了這裡,這後宮的事,朕也該跟諸位說說清楚。」

    從huáng相公到姚章智,都緊張的幾乎不眨眼的看著端木蓮生。等著聽他後面的說說清楚是要說說清楚什麼。

    「皇帝後宮三千佳麗,宮內連著朝堂,一動而牽發全身,若是這樣,身為官家,當然沒有私事,可若是朕和市井百姓一樣,一夫一妻相守相伴,白頭到老,朕這後宮就牽不到朝局,既牽不到朝局,那就是私事!朕有私事!」端木蓮生環顧著諸人,一字一句,宣布自己是有私事的!

    huáng相公和韓尚書都聽呆了,李思清臉色變了又變,心裡一陣熱辣,眼淚幾乎奪眶而出,端木華竟當眾說了這樣的話!也不枉淺淺因為他那樣顛沛流離!

    「朕說過一回,這皇帝之位,朕不希罕,若不是為了讓淺……讓皇后再不受人威脅、受人擺布,再不讓皇后擔心受怕、假死流離,朕怎麼會坐上這皇位?朕做了朕,不過是為了和皇后兩相廝守,再不受人擺布打擾!正好,諸位回去替朕傳傳話,那些打算送女兒、送美人入宮的,都歇了這份心思吧!朕這後宮,只容皇后一人!」端木蓮生如同當著千軍萬馬發布宣言一般。

    殿內諸人表qíng各異的看著他,李思清沖他長揖到底,端木蓮生掃了他一眼,目光越過他看著韓尚書道:「若是這樣,朕能有私事了吧?既有私事,朕將朕所有私事jiāo給皇后打理,韓卿就什麼好說了吧?」

    「陛下守身嚴謹、德行高潔,臣嘆服之至!可內庫轄下樓店務和絹稅兩項,不光供應宮內日常所需,部分款項還撥往育嬰堂、澤漏園等處,這事陸尚書最清楚。」韓尚書忙站起來,躬著腰,硬著頭皮答道。

    「嗯,這是明理之言,陸尚書好好核算核算,看看這幾年樓店務一年收益多少,絹稅一年收益多少,這些銀子,宮中一年要用多少,往育嬰堂等處一年撥去多少,核出這些數字,和樓店務以及絹稅的收入比一比,之後……」李思淺頓了頓,「樓店務和絹稅,一項留在內庫,jiāo由皇后打理,另一項撥至戶部打理。」

    第441章新氣象

    陸尚書遠比韓尚書機變多了,聞言略一思忖就笑道:「陛下,照臣下看來,樓店務和絹稅都放在內庫,倒不用撥出來一項。」

    韓尚書皺眉盯著陸尚書,李思清眉梢動了動,也看著陸尚書,陸尚書捋著鬍鬚笑道:「如今內庫收益只用於支用兩處,一是宮裡日常開支,二就是韓尚書說的育嬰堂各處,宮裡就不說了,原本就該由皇后打理,育嬰堂和澤漏園這幾處,在梁敬帝之前,都是由皇后出面主導,到梁敬帝皇后宋氏,才能不濟,實在管不過來,喬太后大行後,只好將這一處jiāo由戶部打理,如今新朝新氣象,可這育嬰堂等處由皇后出面主理一事,下臣以為,還是遵遁舊日規矩更好,大家以為呢?」

    韓尚書緊擰眉頭張口想駁,坐在他旁邊的huáng相公趕緊拉了拉他,搶在他前面笑道:「我也是這麼想,韓尚書看呢?說實話,我們府上從前是我母親,如今是我那婆娘最愛施捨,今天舍衣明天舍錢,一提起孤苦零仃之人就掉眼淚,女子心軟,又細心,主理善事真真是最合適不過!」

    「確是如此!我家也是母親和內子打理這些事,去年事多,我連家裡粥棚搭在哪一處都不知道!」杭樞密也緊跟了一句。

    端木蓮生看向李思清,「你的意思呢?」

    「皇后自小聰慧,極擅貨殖理財,在絹稅上頭也頗有見識,絹稅若由她打理,下臣很是期待。」李思清微微欠身,說的卻是另一翻話。

    huáng相公滿眼嫉妒的看著李思清,這李家真是走了****運了!轉眼就成了頭一份的皇親國戚,陛下還這麼寵那李氏,直寵到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我也是這麼想!」端木蓮生撫掌而笑,「就是樓店務,到她手裡也必能有一翻新氣象!」

    眾人又議了幾件事,散了出來,一眼就看到陸成在殿門口跪的筆直。

    作為顧太監之下的第二人,大家自然都認得陸成,見他筆直的跪在殿門口,都很詫異。

    「你跪在這裡做什麼?」端木蓮生擰著眉頭問道。

    「回陛下,小的豬油蒙了心,在殿外聽到陛下議到內庫和娘娘,就失心瘋犯糊塗去給娘娘報信,娘娘罰小的跪在這裡思過。」陸成一開口,話沒出口,眼淚先流了一臉,不過再多的眼淚也沒耽誤他把話說的清清楚楚。

    端木蓮生眉毛掀起又落下,挑著嘴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陸成,似笑非笑的『哼』了一聲,「那你就好好跪著吧。」說著,背著手,洋洋而去。

    李思清盯著陸成看了一會兒,一句話沒說,也施施然走了。

    huáng相和陸尚書對視了一眼,gān笑幾聲道:「地上涼,陸少監多保重。」

    韓尚書鄙夷不屑的掃了陸成一眼,昂然走了。

    端木蓮生回到暫住的偏殿,接過李思淺遞上的茶笑道:「那個陸成,你打算用?」

    「不用怎麼辦?」李思淺坐到端木蓮生旁邊,額頭抵在他胳膊上,嘆了口氣,「你也看出他那玲瓏心思了?我不喜歡這樣心計百出、說話做事處處有陷阱的人,可不用他怎麼辦?你的朝局要穩,我這宮裡也是要個穩字,動了他,這宮裡指定就要亂了!」

    「這倒是,」端木蓮生伸手圈過李思淺,也嘆了口氣,「不做皇帝難,做了皇帝還是難,不過此難非彼難,朝局也罷,宮裡也好,這難處不過一時,等我把局勢穩住,這宮裡你就好放開手腳整頓了。」

    「我跟你說說我這一陣子的打算,你聽聽行不行?」李思淺仰頭看著端木蓮生。

    「好!」端木蓮生答應的慡利愉快。

    「宋皇后不能再住在宮裡,這皇后的稱呼也不好再用,你得跟你的大臣們給她想個合適的封號,我想把她挪到城外離宮靜養去,讓武寧侯府去幾個人陪陪她,我是覺得,她活的好、活得長比悽慘短命對咱們更有利。」

    「與我心有戚戚焉!就這樣!我也是這麼打算的!」端木蓮生連聲贊同。

    「第二件呢,宮裡還有兩位老太妃,我問過了,這兩位老太妃都有至親家人在京城,要不我讓人問問,若她們願意,就讓她們各歸其家榮養,這兩位也是,高高興興的活著才最好。」

    「好!」端木蓮生用力攬了攬李思淺,臉上的笑意更濃。

    「再有就是梁敬帝留下的一堆妃子了。」說到這個,李思淺皺起了眉頭,二皇子死後,梁敬帝為了子嗣,真叫廣撒廣種,可惜收成薄的可憐。「有名號的一共二十一位,都極年青,我想著,先把她們攏總收到大相國寺旁邊的庵堂里給梁敬帝守孝,守滿一年孝就看qíng況打發出去,你看呢?」

    「守一年孝?」端木蓮生一怔,這一年孝有點莫名其妙,要麼守三年,要麼守二十七天,哪有守一年的?

    「照理說呢,現在就能打發出去,都還年青,回去自行安排往後的路,可是我想來想去,不能這會兒放出去!」李思淺長長的眼睫閃了閃看著端木蓮生,「現在放出去,萬一有心人要利用她們,比如俞相,說她們懷了身孕,再生了龍種什麼的,真有了這事……」

    「這是大事!」端木蓮生神qíng一肅,「是你想的周到,我疏忽了,史上那些所謂前朝皇子皇孫,何曾的真的?不必送到大相國寺,那裡不合適,我讓人圈一處地方給她們,再遣人嚴密看守。」

    「讓那些外命婦隔三岔五去看看她們,看上一年,省的平空冒出個皇子皇女來惹人噁心。」李思淺忙跟了一句,端木蓮生笑起來,「還是你想的周到!這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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