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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思清扶住王相公,王相公上了年紀,又過於勞累,片刻崩潰之後,很快就恢復了當朝首輔的該有的樣子。

    「端木華這是拿這京城萬民、拿天下人bī咱們就範!無恥!這用心何其狠辣!」王相公一下接一下拍著桌子。

    李思清默然看著從崩潰到盛怒的王相公,能做皇帝的,哪一個不是心狠手辣、視萬民如糙芥的?開國之帝,有慈悲忠厚之人麼?

    「先生,如今之計,咱們早做決斷,便能多搶一些主動,一是替官家和大爺多爭幾分利益,二是朝廷百官、文人士子,梁國氣數已盡,年前欽天監就……」

    王相公慢慢嘆了口氣,直視著李思清,「你是什麼時候起的這心?一定不是現在!端木華得了你很多幫助吧?我早該想到了,我早就想到了,還有誰?你還替他策反了誰?你老實告訴我,現在!這京城,端木華不過幾十人數百人,京城內有殿前三軍,京城外有京郊大營,難道還撲殺不了這數百人?為什麼?」

    「從四爺死後。」李思清坦誠的看著王相公,「廢太子死了,大爺一來無為君之德才,二來,如今這樣的形勢,填進去無數將士的xing命,還有這天下的安寧,換來的也不過是梁國苟延殘喘一年兩年,甚至半年,何苦呢?再說,端木華人品如何、才能如何,大家都看在眼裡。先生說撲殺端木華,如今朝廷人心動dàng,軍中更是四分五裂,動dàng的厲害,相公若下令,絕不是一面倒的捕殺,而是一場混戰,京城中的……一場混戰!」

    王相公問之前早就明了這答案,可聽李思清這麼一句句說出來,仍覺得句句刺心之極。

    「先生,順天應時,不能忠君,至少不能再辜負萬民和百官了。」李思清又勸了句。

    「唉!」王相公一聲長嘆,「我這個年紀晚節不保!算了算了!算了!我進宮,你該gān什麼……你是早的打算的人,該做什麼你自去吧!我這就進宮……」

    得了王相公這句話,李思清暗暗舒了口氣,叫了小廝長隨進來,隨王相公出來,王相公車輛往禁中去,李思清上了車,叫了疏桐過來,吩咐他去給李思明報個信,又命人去姚府請姚家兄弟往京府衙門尋自己,吩咐完,徑直往京府衙門過去。

    白水前腳從熊大學士府上出來,端木家三爺、熊家女婿端木明節就在大門口下了馬,腳步急匆直衝而進。

    熊府正廳,熊大學士和兒子熊侍郎一坐一站,正對著几上一個不起眼的靛青綢包袱發愣。

    「翁翁,父親,白水來過了?」端木明節衝進來,沒注意几上那個包袱,只看著熊大學士和熊侍郎的臉色猜測道。

    「來了,剛剛走,你沒事吧?葉蓁和孩子呢?」熊侍郎見端木明節一臉急匆,忙關切問道。

    「鎮靜!」熊大學士不滿的訓斥了兒子一句,又看向端木明節,「你也是!越遇大事,越要鎮靜!能怎麼樣?!」

    「是!」熊侍郎和端木明節一起答應,熊大學士示意端木明節坐下說話,「白水也傳了話給你?他是怎麼安排你的?」

    「白水說他剛從老四那兒過來,說……二哥的話,讓老四趕緊去燕王爺府上安撫。」端木明節先說了端木蓮生對他家老四的安排,熊大學士捋著鬍鬚,眼睛微眯。

    「說是二哥的話,讓我先去族裡jiāo待一聲,把族裡能用的人帶出來,往宣德樓去等著。」端木明節接著道。

    「這個時候往燕王府守著,這是有qíng有義有擔當,」熊大學士看著几上那隻包袱,「聯絡族人往宣德樓去,這是預備著山呼萬歲的,端木華待老四倒是真心實意。」

    熊大學士目光不離几上的包袱,端木明節也看到了那隻突兀的擺放在几上的包袱,「那是什麼?」

    「白水剛剛送過來的。」熊侍郎憂慮的看著父親,端木明節遲疑了下,上前解開包袱,包袱里包著件明huáng底繡五爪金龍、亮麗到刺目的斗蓬。

    「怎麼送這個……」話音未落,端木明節就反應了過來,「說什麼沒有?怎麼……」怎麼偏偏送到熊家來了?

    「你別想多了,這件衣服我給他披上最合適不過。」熊大學士截住端木明節的話,「兩任太子,兩任帝師,李思清是他大舅子,肯定早就倒向他了,再一個,就是我了,廢太子雖廢,卻做了十幾年太子,我這太子師,也做了小十年,由我這個做了幾十年太子的廢太子師給他披上這huáng袍,最合適不過!」

    「可是……」熊侍郎哭喪著臉,「這關著名節!您都這把年紀了,豈不是晚節不保?」

    「不是大事。」熊大學士聲音緩緩,他的晚節跟熊氏一族的xing命前程相比,確實不是大事。

    「我去吧!」端木明節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包袱,提起來掂了掂。

    「你?」「那怎麼行?」熊大學士和熊侍郎一聲叫道。

    「翁翁不能去,這衣服經您的手披到二哥身上,史上得怎麼寫您?您的名聲、您的晚節,也就是熊家的名聲、熊家的節氣,熊家是書香世家,不是勛貴,最怕的就是壞了名聲!」端木明節看著熊大學士。

    「我不怕,就算沒這件衣服,我什麼也不做,也沒什麼分別,我是端木華的弟弟,這是任誰也撕擄不開的,他造反,我就是造反謀逆之人的弟弟,他當了皇帝,我就是皇帝的弟弟,我知道,他也知道。」

    端木明節的話有幾分凌亂,熊大學士卻聽的明明白白。這話說的一點不錯,不管端木家三兄弟和還是不和,有仇還是有恩,那都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事,在外人眼裡,他們是一父所出的兄弟,是必須串在一根繩子上的三兄弟。

    「阿爹給端木華huáng袍加身,跟你拿這衣服給他披上,意義不同,你雖然是他弟弟,卻沒什麼qíng份,若惹惱了端木華,只怕你要吃大虧。」跟熊大學士比,熊侍郎是個老實忠厚無用之人。

    「我還有什麼虧好吃的?」端木明節苦笑,「自從阿娘走後,在他手裡,我自始至終一敗塗地,如今他統領南軍,眼看就要自立為帝了,我還能怎麼樣?他又能把我怎麼樣?我一個無用之人,二哥那樣的人哪會理會我?只怕他心裡眼裡根本就沒有我這麼個人!還有什麼虧好吃?」

    「明節說的有道理,」熊大學士發話了,「端木華bī死父親繼母,他的品行上已經有了大大的污點,若是再苛待甚至bī死兄弟……你和守志對他一絲兒威脅也沒有,他實在不犯著拿自己的名聲難為你,他的名聲比你的命要緊多了。」

    端木明節聽的神qíng愴然,翁翁說的對,確實如此。

    「我來披這衣服,雖說二哥也許會惱,也不過惱一惱而已,惱我,也會惱熊家,可也就是惱一惱而已,不會更嚴重,」端木明節眼皮微垂,「我披不披這衣服,對我的名聲沒有任何影響,可若是翁翁做了這事……這實在太讓人……翁翁的名聲就徹底完了,熊家的名聲也得一落千丈,就是葉蓁和孩子,也許都有抬不起頭的時候,翁翁不能出面!我去!」

    「明節,你要想清楚了,你和你二哥只有仇恨,可沒什麼兄弟qíng份,你逆了他的心意,說不定真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熊大學士輕聲警告端木明節。

    「翁翁,除了您和熊家,我和葉蓁還有孩子如今一無所恃,若是您和熊家名聲敗壞,尋熊家也就敗落了,葉蓁和孩子以後還能靠誰去呢?」端木明志神qíng晦暗,「沒成親、沒有孩子之前,我是個混帳,不知道親qíng的可貴,貴過世間任何東西,現在我總算知道了,為了葉蓁和孩子,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二哥……」端木明節頓了頓,「我覺得他不會怎麼樣,他如今踏進京城,要改朝換代,這衝冠一怒,不就是因為二嫂?熊家好了,葉蓁和孩子以後才有靠山,我也才有靠山。」

    第431章憨笨

    熊侍郎還想再勸,熊大學士卻使了個眼色給他,「你能這麼想,是蓁兒和孩子的福氣,時辰也差不多了,不管怎麼樣,宣德樓咱們都得去,把東西拿上,到時候隨機應變吧,三哥兒,別想那麼多,什麼靠山不靠山的,你雖是孫女婿,可我也罷,你父親也罷,都拿當親生的一樣看,端木氏族裡去過了沒有?要是去過了,走!咱們一起去宣德樓等著去!」

    端木明節答應一聲,上前扶了熊大學士,熊侍郎親自拎上包袱跟在後面,一起上車往宣德樓去。

    御街上,端木華走的不緊不慢、氣度從容。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黑山額角後背都是汗,他從來沒緊張成這樣過!二爺是已經過了明路的謀逆之人!竟這樣這在明處!這是京城!這麼多的人,這裡處處危機四伏!

    幸好京城百里內不許有破城弩,這要是有破城弩,爺現在就是活靶子,只要被瞄上,那就是九死一生!幸好沒有!

    黑山握在刀柄上的手握緊鬆開,鬆開再握緊,如此喧囂雜亂,要dòng察危機所在,這比他經歷的任何一場生死之搏都困難和危險。

    「你別攔我!我就是要問問他!」一聲尖利而憤怒的叫聲從尖叫歡呼的人群中脫穎而出,黑山耳朵竟微微動了動,在這聲尖利的憤怒落音之前,已經擋在聲音和端木華之間。

    已經復胖如初的喬嬌嬌兩隻手往外撥拉著攔在她面前的圍觀群眾,從一片歡呼的人群中一頭扎到端木華身前那片空白。

    「端木華!你想gān什麼?你要gān什麼?」腳還沒踏穩,喬嬌嬌就一手叉腰,一手點向端木華厲聲呵問,「你想造反?你這是要造反?你想當皇帝?呸!你怎麼不看看你配不配?」

    端木華腳步頓住,微微側頭看著喬嬌嬌,喬嬌嬌再往前踏一腳,胖大的身軀橫在端木華面前,直直的迎上端木華的目光,絲毫沒有畏懼,「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你端木家榮華富貴沒少享,享夠了福就造反是吧?你就不怕下地獄?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你以為你想當皇帝就能當了?」

    端木華看著她,嘴角露出絲笑意,「淺淺說你雖然過於憨厚笨重了些,卻是個仗義有擔當的,果然如此,長鄉侯能養出你這樣的女兒,真讓人意外,你父親呢?他沒攔著你?他難道不怕你給他惹了禍事?」

    「他再攔著我也得說話!」喬嬌嬌聽不出端木華話里的機關陷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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