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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你想多了。」廣川王神qíng突然鬆緩下來,「最親近的人你也敢想到如此地步,很好,這才是為王為後者,正該如此。」

    李思淺目光清澈的看著廣川王,眼前這人,這大半生簡直是不幸的集合體,要是還能象常人那樣心理健康,那簡直就是個笑話!一個心理不正常的人……怎麼想都不過份!

    「你想多了!」廣川王又qiáng調了一句。

    「舅舅也說了,為王為後者,就該這樣不憚於把事qíng想到最極致,我既然想到了,總比沒想到好,為母則qiáng,哪怕只有一線機會,我也不會讓我的孩子象他父親那樣可憐。」頓了頓,李思淺聲音輕緩而低,「我們活著,不就是希望兒女們比我們活得好?象舅舅您,您拿蓮生當親生兒子一樣,您為他cao碎了心,不想他重蹈您的覆轍,不希望他經歷您經歷過的痛苦,您盼著他不受人cao控,能護得住愛人家人,能享受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我和蓮生也和您一樣,希望我們的孩子能活的好一些,快樂一些,幸福一些。」

    廣川王扭過了頭,好半天,長長嘆了口氣,「好好好!你很好!很好!你信神鬼之說嗎?」

    李思淺一愣,猶豫了下,點了點頭,這話題跳躍太快,神鬼之事,她不能不信,不敢不信。

    「什麼是神?什麼是鬼?我問過袁先生,他沒有神通,他的師門裡,師父師弟卻大有神通,他說不知道,他只知道人間的祭祀,祭祀的是活人的念想孝心,抑或是其它種種。」廣川王的話突然停住,失笑搖頭,「你看看,我是老糊塗了,這些話不可以說,早年我執念極重,一心覺得趙氏在我手裡斷了血脈、斷了祭祀,我無顏以見列祖列宗,後來,經的事多了,也就想開了,我並不執著於延續血脈,斷了就是斷了,我想得開。」

    李思淺驚訝的看著廣川王,真能想開這事,這太讓她驚訝而敬佩了。

    「我這趟來,就是想看看你,你很好,我很滿意!」廣川王輕輕拍了拍榻幾,「我累了,老病之人就是這樣。」

    李思淺急忙站起來,和眾人一起,將廣川王送去歇息。

    回到自己那間小院,李思淺端著杯茶,坐在榻上出神,鄒嬤嬤抱著大哥兒,來回踱步哄著他,目光卻不離李思淺,一臉擔憂,想問卻知道不能問,想勸不知道從何勸起,只暗暗嘆氣,姑娘走的越高,難處就越多。

    「叫紅雨來。」李思淺突然放下杯子,揚聲吩咐外面侍立的粗使小丫頭。

    片刻功夫,紅雨進來,李思淺低聲吩咐道:「王爺那邊,你留心一二,不用吩咐別人,自己留心就是了。」

    「是!」紅雨明了的看了眼李思淺,這鎮寧城、這南邊,幾乎所有的人都出身廣川王府門下,就連他,也一樣出身廣川王府。

    「不用特別留意,只心裡記著點就是。」李思淺多jiāo待了一句,紅雨忙欠身答應:「夫人放心,小的知道輕重。」頓了頓,紅雨突兀的加了句,「夫人且放心,萬事有爺呢,爺好,一切都好。」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李思淺微笑,鄭重謝了紅雨。確實,只要蓮生好好兒的,不管是誰、想打什麼主意,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京城,夜色已深,李思明看著悠閒,腳步卻帶著掩飾不住的急匆,這麼晚了,白水突然遞信讓他立刻去樊樓那間雅間,這麼突然、這麼急,難道是阿淺出什麼事了?

    那處雅間跟上次一樣,只不過和白天相比,門口多了兩隻大紅燈籠。

    「沒出什麼事吧?」李思明一頭扎進屋,人沒站穩,先急問道。

    「怎麼這麼毛糙!」坐在炕上的端木蓮生正端著杯子抿茶,一邊將杯子放到炕几上,一邊沉聲責備道。

    「你!」李思明瞪著端木蓮生,連手上托著的帘子都忘了放下了。白水忙上前,體貼的將帘子從李思明手上取下放好。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見到阿淺沒有?阿淺找你去了!」李思明總算反應過來。

    「見到了,阿淺很好,孩子也很好。」提到李思淺,端木蓮生嘴角勾出絲絲笑意。

    「孩子?什麼孩子?」李思明一臉愣忡,端木蓮生也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目光飛快的從上到下看了一遍李思明,笑吟吟慢吞吞道:「我和淺淺的兒子,四個多月了,外甥隨舅,長的還真有幾分象你。」

    「啊?!」李思明只覺得頭暈腦漲,蓮生象鬼一樣突然出現還沒讓他反應清楚,現在又冒出阿淺的兒子……還四個多月了!

    「坐吧,我剛進京城,你大哥現在如何?這會兒在府里還是在禁中?」端木蓮生示意李思明坐,直入正題。

    「大哥在禁中,這會兒還早,你從……南邊趕過來的?」李思明側身坐到炕上。

    「嗯,從鎮寧城。」

    「不是說阿淺在撫寧府?」李思明這會兒思緒還在混亂中。

    「那是她那幾個丫頭,我想見見你大哥,越快越好。」端木蓮生直視著李思明,「大爺從城外回來了?現在在哪裡?官家醒了沒有?」

    「好,大哥回來的晚,大爺從城外回來了,是王相公親自去接的,官家……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我是說,你進京城……什麼打算?你要小心!要是讓……他們知道你在京城……說什麼他們也得殺了你,你真要見大哥?」李思明是真心替端木蓮生著想。

    第424章喝杯茶說說話

    端木蓮生看著他,笑容溫暖,「嗯,放心,大哥和你我一樣,都是極重家人的,我一定要見見他,先見他!」

    「那好,你準備在哪兒見他?我們府上?這裡?還是?」李思明一邊起身一邊問道,端木蓮生微笑看他,「你們府上吧,我一會兒就到。」

    「好!」李思明站起來,沖端木蓮生拱手而別。

    夜半,李思清從禁中出來,坐到車上,氣色並不怎麼好。

    官家時昏時醒……李思清一陣煩躁,他昏迷的時候還好,醒的時候實在讓人忍無可忍,還有大爺……李思清扭頭看著輕輕晃動的車窗簾子,難道梁國真的氣數已盡?李思清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如今亂相四起,君qiáng則國qiáng,大爺到現在還不肯脫他那身僧袍,他想做什麼?

    車子一個『咯噔』進了府門,李思清收了紛亂的思緒,理了理衣服,也理了理qíng緒,一腳踏出車,就看到李思明一臉緊張的笑迎上來。

    「出什麼事了?」李思清盯住李思明,李思明嘿嘿gān笑幾聲,「咱們到書房說話,到書房再說!」李思清腳步頓了頓,李思明已經大步溜星往內書房走了。

    到了書房門口,李思明殷勤的替大哥打起帘子,李思清愕然看著站在窗前,正悠然轉身看向他的端木蓮生。

    「到門口守著!」李思清先吩咐了李思明一句,這才進屋,看著端木蓮生道:「什麼時候到的?從鎮寧城趕過來的?」

    「剛到。」端木蓮生讚賞的看著李思清,他能憑藉的大約也就那幾份軍報,這就足夠讓他推測出他在鎮寧城了,一葉落而知秋至,說的就是李思清這樣的人。

    「初一亂相,是你的安排?」李思清臉色yīn沉,端木蓮生笑容依舊,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官家現在好些沒有?大爺呢?立了太子了?」

    「沒有,大爺的僧袍還沒脫呢。」李思清抬手示意了端木蓮生,先上炕坐了,取杯子放茶葉,拎起已經微滾的紅銅小壺沏茶。

    「自從跟淺淺喝慣這樣古法沏的茶,就覺得茶湯不堪入口了。」端木蓮生坐到李思清對面,端起李思清推過來的茶,先聞了聞笑道。

    「這不是古法,」李思清熟練的擺弄著那套市面上沒有的茶具,「阿淺不願意過份與眾不同,我也不願意她遺世而獨立,托個古人的名罷了,這些,都是阿淺畫了圖,請人專門燒制的,我也只在這書房裡沏茶自品。」

    「淺淺確實與世人皆不同,娶妻如此,是我端木華今生最大的福份。」端木蓮生抿了口茶,笑容從眼底往外滲。

    李思清一臉專心的品著茶,端木蓮生看著他,一口接一口抿著茶,也不再說話。

    「你有什麼打算?」李思清品完一杯茶,一邊沏茶,一邊問了句,端木蓮生攤開一隻手,「我還能有什麼打算?事已至此,自然要一條路走到底,我和大爺同袍十數年,他深知我,我自然也深知他,他必定不想和我刀兵相見,我也不願意兄弟相殘,這才星夜進京,你的打算呢?」端木蓮生反問李思清。

    李思清又推了杯茶給端木蓮生,「我看大爺不象是全無想法。」

    「他執念太重。」端木蓮生坦然看著李思清,「他自小就以為他阿娘受人責難,是因為他做的不好,只要他不起爭奪之心,他阿娘就安然無恙,平安喜樂。」端木蓮生的話頓住,停了好一會兒才接著道:「我回京後領旨去勸他出府,他動了心,想要爭一爭。」

    李思清直視著端木蓮生,端木蓮生看著他苦笑,「我沒料到秦娘娘的死,沒料到宋氏竟愚蠢到讓人想不到的地步,亂拳打死老師傅,宋氏這一記亂著,把大爺徹底打殘了,他之所以要遁入空門,多半是因為自責,他覺得秦氏的死,是因為他起了不該起的心,現在……」端木蓮生搖了搖頭,沒再往下說。

    「官家時昏時醒,醒的時候十分清醒,卻無論如何不肯點頭讓大爺承繼帝位。」李思清臉上的表qíng說不清是苦惱還是憤怒。端木蓮生卻看著李思清笑起來,「他不會點頭,大爺的執拗和官家如出一轍,你有什麼打算?聽說韓家已經連下六城了。」

    李思清看著端木蓮生,「螳螂撲蟬,huáng雀在後,韓家背後危機重重,不足為懼。」

    「如今這樣大好時機,南軍豈能置之不理?」端木蓮生笑,「腹背受敵的豈只韓家?」李思清斜睨著端木蓮生,端木蓮生迎著他的目光,「南周沒了厲將軍,至少半年一年之內,南周沒有膽子劫我的後路,一線作戰,對我來說,有半年就夠了。」

    李思清默然,他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南周沒有了厲大將軍,至少幾年之內就失去了攻擊對抗他的能力,梁地何嘗不是這樣?梁地如今有哪位將軍能和他匹敵?若是韓家沒反,大約韓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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