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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這你就不懂了!」袁先生看起來心qíng好極了,「不搬出來看清楚,我怎麼知道要還是不要?再說,萬一那chuáng底下,桌子後面、柜子裡面,掉了什麼銀票子啊金錁子啊這些寶貝怎麼辦?搬出來好,仔細看一遍才不會扔錯!」
「還銀票子金錁子呢,」小廝沖他白眼,「先生能有銀子就不錯了!先生!」小廝說著,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袁先生面前,「這院子住著好好兒的,gān嘛要搬走?您看看,這院子這幾棵樹多好,年年結的果子吃不完,還有這花,先生不是總夸它好看?再說賃錢又便宜,先生gān嘛要搬走?」小廝很不高興,這宅子離他家也就一刻鐘不到的路程,他每天來回便當極了,搬的新宅子離他家就遠了,來回得小半個時辰,所以,對於袁先生搬家這件事,小廝很不高興。
「這你就不懂了!我告訴你!聽好嘍!看到那座宅子沒有?」袁先生指著廣川王府,小廝連連點頭,「從前那是座鐵山,如今哪,成了冰山!不趕緊搬走,等那冰山一化,非把先生我淹死不可!明白沒有?」
「沒有!」小廝一點面子沒給袁先生,「先生是讀書人,說的話淨叫人聽不懂,我gān活去了!」
袁先生看著小廝,抬手捻著鬍鬚,笑眯眯瞄著遠處隱約的明huáng屋頂,二爺突然開了竅,大事可待,指日可待!
「好好看著搬家,先生我出去走走!」袁先生站起來,背著手,仿佛哪間私學裡的教書先生,慢慢悠悠出了院門,沿著深長的巷子出來,轉到熱鬧的街上,腳步慢慢看著街上的行人、店鋪,不時停住腳步看了一陣子,如此好景,一朝就要換了主人,真是世事無常啊!
袁先生信步晃進間茶樓,茶酒博士迎上來,袁先生一邊走一邊吩咐,「沏一壺古法茶,看你家掌柜得不得空,若有空,就說我請他過來喝茶聊天。」
茶酒博士答應一聲,先將袁先生引進後院角落一處雅間,沒多大會兒,麵團團身團團一團和氣的掌柜托著茶盤,進了雅間。
「二爺誓師了。」看到掌柜進來,袁先生幾乎有點迫不及待的說了句,掌柜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袁先生一個勁兒的點頭。
「那敢qíng是……那敢qíng好!二爺這是悟了!這真是……」掌柜竟抹了把眼淚。
袁先生伸手拉過托盤,沏上茶,推了一杯給掌柜,「你在這京城總算沒白熬。」
「可不是!」掌柜感慨的連連拍著腿。
「好啦,閒話就說到這裡,該說正事了,二爺誓了師,我算著,這會兒該取下湘水南岸一帶了,這京城,」袁先生一聲冷笑,「皇帝暈了頭,正是可乘之機,告訴宮裡,宋氏那邊燒把火,再給她安排個機會!」
「好!」掌柜明了的點了點頭。
「又是一年chūn節了,」袁先生站起來,背著手走到窗前,推前窗戶,看著外面一派yīn寒,深吸了口氣,「都動一動吧,除了六部那些暗樁,別的,都動一動,六部的暗樁務須保護好,萬一兩國對峙,諸多事qíng要依賴他們。」
「是!」掌柜沉聲答應,微微皺眉道:「先生真覺得太子比那個奶娃娃qiáng?太子到底是成年人!」
「嗯,太子是成年人,就是因為他是成年人,對咱們才有用,那個奶娃娃……」袁先生有些悶氣的『哼』了一聲,這個奶娃娃的出生長大,竟然瞞過了他的耳目,這件事讓他一直挫敗到現在,一提起這個奶娃娃就想起來。
「就是因為太小,不會形成擎制,王相等人就可以照他們自己的意思來治國,處理政務,處理軍務,那是一群極其難得的治世良臣,若論治國,咱們比他們差的太遠,他們真要是當了國理了政,再用心培養出一個明君來不是難事,若真是這樣,二爺的大業……就不知道到什麼時候了。」
袁先生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慢,沉思了片刻,袁先生眯fèng著眼睛,「而且……太子雖然已經廢位,就算再登上皇位,」袁先生輕輕的笑,「咱們就讓天下人都知道,太子是弒君殺父才上的位,他這大位可就沒那麼理所當然、穩若磐石了!」
掌柜點了下頭,又點了下頭,「還是先生想的透徹,我是個愚人,我這就吩咐下去,先生什麼時候回南?」
「我不回南了。」袁先生一邊搖頭一邊嘆氣,「我一生自負,看人斷事,極少有錯,太自負了些,就犯了大錯,我不能再回南了,回不了了!等這邊大事已了,我就歸隱,找個山青水秀的地方養老,隱姓瞞名安度晚年。」
「先生這是什麼話?二爺若能成事,先生是最大的功臣,先生……」
「我沒貪過這些功,不提也罷,我不是為了這些,」袁先生擺手,「我和師弟都是幼年出家,發了重誓一輩子護佑光大師門,師弟做到了,可我……」袁先生連聲嘆氣,「卻差點毀了師門!我不該拿夫人做籌碼,不該……唉!」袁先生又是一聲長嘆。「我極少出錯,偏偏看二爺屢次看錯,我以為二爺失了夫人,痛極必定絕地騰飛,誰知道……唉!唉!唉!二爺是為了夫人才造的反,為了夫人,才要爭個天下第一,好不讓夫人再受任何人的委屈,唉!我錯了,這趟錯的太厲害,回不了南了!」
第405章人偶
「二爺不是不講理的人……」
袁先生不停擺手截住掌柜的話,「咱們認識多少年了?我這個人,你還不知道?我平生最大心愿,是要建功,建了功,還要在功成之日身退,如此正好!正好!」
「那倒也是。」掌柜釋然一笑,也不再多說這事,兩人抿著早已冰涼的茶,低低商量起來。
圈禁廢太子的宅院地廣牆高,可門卻小的可憐、矮的可憐,狹的只能容一個人過,矮的只有一人高,中間還開了個dòng,就是這樣的小門,不得旨意也是不許開的,平時送東西進去,只能開中間那個小dòng,把東西一點點塞進去。
這會兒那扇小門卻虛掩著,負責看管宅院的古統領岔開雙腿背著手堵著小門站著,一臉煩惱的盯著那扇虛掩的門。
裡面那位爺呼嗤巴拉突然就病了,這『病』病的一點前兆也沒有!這位爺怎麼還是蠢成這樣?古統領越想越煩躁,聽說還指定了太醫,真是唯恐別人想不到!當了幾十年太子能當進這高牆裡去,都是這麼作出來的!
等一會兒怎麼搜?用他腳上的鞋子想都能想到,指定有夾帶!這夾帶是搜出來呢?還是不搜出來?搜出來吧,未免有點落石下井的嫌疑,畢竟是前太子,多年的君臣之義在那裡,可不搜出來……
古統領牙痛一般的吸著涼氣,誰知道這位二貨爺到底夾帶的什麼私貨?若是擔系過大,監管不嚴,只怕自己一家老小的xing命都得搭進去!
這事麻煩!真麻煩!怎麼辦?
古統領四十五度角仰頭望天,突然猛往後退了半步,一聲吼:「來人!」
親兵應聲而到,古統領點著他吩咐,「去!跟韓駙馬說,裡面那位爺病了,好象病的重,請他過來看看。」親兵答應一聲,轉身就跑,古統領治軍講究執行的快,他的親兵執行命令都是跑。
看著親兵跑遠了,古統領捻著他那幾縷細瘦的山羊鬍子,甚是得意,這小院歸兵部,兵部里,這事歸韓附馬管,再說官家也發過話,讓韓駙馬多多留心那位爺日常起居,他讓人叫駙馬來,任誰也挑不出毛病!
在韓駙馬在,輪不著他當家作主,這搜出來也罷,搜不出來也罷,可就不關他的事了!
古統領運氣不錯,韓駙馬在那扇小門從裡面打開之前到了,下了馬剛問了幾句,小門『吱呀』一聲打開,崔太醫提著藥箱子,跨出了門檻。
古統領眯fèng著眼睛,目光從崔太醫手裡的藥箱子上,一路掃到崔太醫臉上,瞪著看到韓駙馬,竟嚇的臉色慘白,哆嗦著腿抖個不停的崔太醫,只想仰天長嘆,真是什麼樣的主子用什麼樣的奴兒!嚇成這樣,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有鬼,快查!
高牆裡面那位,和前面這位,一對好主賓!
韓駙馬皺著眉頭卻是一言不發,往旁邊讓了一步,雖沒說話也沒什麼動作,可那意味非常明顯,是讓崔太醫離開。
古統領有些意外的看著韓駙馬,到底是韓家人,有擔當,心地也算厚道。
沒等古統領完成這一番感慨,大鬆一口氣,一手提著藥箱,一手拎起長衫下擺,擺出一幅狂逃的姿勢的崔太醫,一腳踩空,連人帶藥箱摔的是實在的不能再實在了。
崔太醫摔的七葷八素,那隻藥箱更是摔的散了架,裡面的東西拋了滿地。
古統領瞪著從藥箱裡摔出來的一隻塗的血紅的人偶,真想破口大罵,娘的,還能再蠢一點不能!
韓駙馬臉色也變了,現在這樣,是無論如何也沒法抬手放過去了。
「去看看,那是什麼?」韓駙馬直接指派古統領,古統領心裡簡直是一陣陣的響雷滾過,那是什麼還用看?肯定是詛魘用的東西!這位前太子究竟能蠢到什麼份上?千辛萬古把人叫進去,就是為了搞這種一點用沒有卻最忌諱的東西?
崔太醫和那堆藥箱零碎以及那個血淋淋的人偶,一路急遞送到了官家面前。
官家正和王相公、huáng相公等人議事,聽說是查出廢太子往外私遞東西,也不迴避,命人直接拿上來,可一看到拿上來的東西,官家只覺得心一陣猛跳亂跳,只跳的他氣息不繼,嘴唇烏青。
「太醫!快!」王相公急叫,守在殿門口的太醫上前,下針餵藥,官家接過藥放進嘴裡,一邊用力往下咽,一邊厭煩的揮開太醫,「你們看看!看看這東西!他怎麼能這麼蠢?這要是能咒得死人,朕早就死了不知道幾千回幾萬回了!他怎麼能這麼蠢?他是朕的兒子嗎?」
這話說的重,huáng相公瞄著王相公,王相公上前拿起那隻血色人偶,翻過來細看,「這是詛咒四爺的,三爺再怎麼著,也不至於喪心病狂到……」
「不至於?哼!呵!」官家一陣冷笑,「看到什麼了?」官家見王相公臉色微變,伸手想接那隻人偶,手伸到一半,又一臉厭惡的縮回來。
「這上頭有八字。」王相公將人偶舉到官家面前,官家看了眼那一行八字,又一個字一個字看了一遍,臉色又青了,這是四哥兒的八字,一個字也沒錯,他怎麼知道的?四哥兒的八字,他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