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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剛拿到幾封。」黑山忙將剛剛拿到的錦袋遞上去。

    端木蓮生一目十行看了信,挑出其中一封又看了一遍,吩咐道:「去和孫先生說,讓他寫一份摺子,官家病重,jīng神不濟,神思昏沉不清,請他讓位給太子。」

    「……是!」黑山愕然而應,趕緊出帳去尋孫先生傳話,端木蓮生又翻了一遍那幾封信,這才扔化紙盆里燒了,吩咐請眾將議事。

    京城亂相已經起來了,他也要動動手了,一來不能讓京城那些拿淺淺做了犧牲的大佬們太舒服順暢了,二來,也要把跟他九死一生一路拼殺至今的同袍們穩穩妥妥的安置好了。

    第383章君賢臣才忠

    眾將到的很快,專職寫摺子的孫先生寫摺子一向很快,這一次卻吭哧吭哧卡殼了。黑山領的令是趕緊寫好拿過去,一迭連聲的催,這一催,孫先生卡的更厲害了!

    「我得先請了大帥示下,從沒寫過這樣的摺子。」孫先生抹了把額頭的汗,寫摺子的終極要義是討好皇上,然後是辦成自己的事,如今這摺子……讓皇子讓位給太子,這簡直是謀反……怎麼討好?

    黑山努了努嘴,「請個示下也好,小心說話,大帥心qíng不好。」

    孫先生又抹了把汗,這會兒大帥心qíng不好不是大事了,大帥是不是要謀反才是大事呢!

    帥帳門口已經站了十幾個將領,見黑山引著孫先生進帳,一個個板著臉若無其事,腳底下卻都往帥帳旁邊湊,支愣著耳朵都想聽個一句半句的。

    端木蓮生正端坐在長案後,面前的案上擺了一溜茶具,慢吞吞的沏茶、濾茶、喝茶。

    這么喝茶是淺淺的習慣,世人都是把茶研成茶末,調成茶湯,淺淺說她這是學古人的法子喝茶。端木蓮生半閉著眼睛,慢慢抿著杯子裡的茶水,從前淺淺在的時候,沏出來的茶是先苦後甘,可他沏出來的茶,後味為什麼這麼苦?

    這茶也有靈xing,知道淺淺不在了?

    黑山示意孫先生,兩人屏氣靜聲,一直等到端木蓮生一杯茶喝完,慢慢收起那一套茶具,黑山才示意孫先生上前說話,自己也緊幾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接過端木蓮生收起的茶具,象捧嬰孩一般捧到後面親自清洗,這一套茶具是夫人畫了圖讓人做出來的,要是磕了碰了一星半點,爺指定得殺人!

    端木蓮生面無表qíng的聽孫先生吭哧完,「是我疏忽了,這份摺子不該讓你寫,你去尋huáng先生,讓他執筆,告訴他,一定要寫出本帥的威風和氣勢。」

    孫先生嘴巴張成個圓圈,傻了。huáng先生除了管將士軍功,也寫東西,不過他是專職寫檄文的,偶爾也寫寫安民告示,給皇上這摺子讓他寫!大帥真是要反了……

    孫先生深一腳淺一腳出來,一出帥帳就迎上一片想要打聽的臉,孫先生擺著手,「我忙……我不忙,我去找老huáng寫……」

    「老huáng?要寫……檄文……啦?」何標這會兒聰明極了,沒等圍成一團的諸將臉上的表qíng展開,帥帳內一聲清脆的銀罄聲傳出來,諸人急忙收拾表qíng整理衣服,排好隊一個挨一個進了帥帳。

    帥帳內,端木蓮生背著手,對著帥帳一側的地圖看的入神。

    諸將排的整齊站的筆直,一隻隻眼睛斜著扭著歪著,往端木大帥望,端木大帥好象更瘦了,從前大帥的背影瀟灑威武,如今怎麼怎麼看都是一股蕭索之氣?

    而且,大帥好象越來越見老……大帥才二十出頭……

    「到齊了?」端木蓮生慢騰騰轉過身,卻往帥帳門口,從兩排人中間慢慢走過,一邊走,一個個挨個打量。

    「有件大事,必得大家自己拿個主意。」端木蓮生踱到長案後,在扶手椅上坐下,雙手搭在長案上,目光又掃了一遍眾人。

    「大帥您只管說!何標赴湯蹈火,您說吧!咱們先打哪兒?」何標興奮的眉毛亂飛。

    端木蓮生沒說話,只眯眼看著站了滿帳蓬的將領。

    兩排將領神qíng各異,有興奮的,有皺眉的,有猶疑的,也有幾個淡定的仿佛什麼也沒聽到的。

    「南周太子想拿這五城換條命回去。」端木蓮生指了指地圖,兩排將領順著端木蓮生的手指看了眼地圖,又齊齊收回目光看向端木蓮生。

    「南軍從在舅舅手裡起,和南周的仗就沒停過,」端木蓮生頓了頓,「戰起之時,諸事從權,這幾十年,南軍和朝廷積了不少齷齪和隔閡,從前有舅舅在,諸事無礙,舅舅老了,我……」端木蓮生的目光掃過眾人,「原本就無力護衛大家,如今又家逢不幸。」

    端木蓮生的話停住了,垂著眼帘看著長案上的令簽桶,帥帳里靜的落針可聞。

    「我心灰意冷。」端木蓮生再開口,聲音gān澀,「所求不過二件,其一,為諸位謀一長久安穩之地之路,其二,替自己,也替夫人討個說法。南周五城,」端木蓮生站起來,手指點在地圖上,「光有這五城不夠,要往北往南再擴擴,梁地,從永安城到漣水一線全部拿下,南周,還須留下汶水河以北三縣,有這三縣,大軍糧食就無憂了。」

    端木蓮生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畫了個圈,「據有此地後,就可以和梁地好好談一談好,南軍自治,聽宣不聽調,諸位好好經營,可進可退可守。」

    「那大帥您呢?」何標緊盯著端木蓮生,他心眼少人可不傻,這無憂不無憂的,得看人,有大帥在,有沒有五城都無憂,沒有大帥……這一幫人誰聽誰的?誰肯服誰?

    「我?」端木蓮生掃了何標一眼,目光就轉向帳內其它人,「先說大家的事吧。」

    何標還要說話,卻被端木蓮生抬手止住,「大家有什麼想法,說說吧。」

    何標這回倒jīng乖了,眼珠骨骨碌碌看著眾人,竟沒搶話。

    大帳里靜寂無聲,只有端木蓮生的靴子踩在地上的沙沙聲。

    「末將誓死跟隨大帥!」劉全一步上前,曲一膝跪下,鄭重的象在宣誓。不等劉全說完,何標緊跟跪下,「末將也是誓死跟隨大帥!」聲音比劉全響亮多了。

    帥帳內頓時『嘩啦啦』跪倒一片。

    端木蓮生沒看跪了一片的將領,只挨個看著一下子突兀在眾人之外的三四名將領,站在四人最後的年青將領看起來極是猶豫,腿曲到一半,看著三人又站起來,前面的三人渾身繃緊,雙臂微微張開,直視著端木蓮生,一幅乍著毛,隨時準備迎戰的狀態。

    端木蓮生卻收回目光,不緊不慢回到長案後,不緊不慢坐好,再理好衣服,這才抬手道:「都起來吧。」

    跪了一地的眾將一起站起來,重又排成兩列,卻有意無意將四人突出在外。

    第384章大亂要來了

    端木蓮生舒適的靠在椅背上,目光恬然的看著四人,嘴角帶笑,卻不說話。

    站的最靠前的中年將軍臉色微白,一步上前,怒目端木蓮生,「朝廷待咱們不薄,大帥怎能如此?就不怕進逆臣傳,留下千古罵名嗎?」

    端木蓮生一隻手抬起搭在長案上,修長的手指不緊不緩的輕敲著厚重的几案,眉頭微抬,象是思索,「先是臣,才能是逆臣,趙將軍,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梁國的逆臣傳,大約也寫不到我和這帳中諸位。」

    「我等自幼束髮受教,忠孝二字雖死不敢忘,看來大帥這是早就打定主意了,我等多說無益,卻無論如何不能附逆!請大帥處置吧!」趙將軍看起來還是個硬骨頭。

    「摺子寫好了沒有?」端木蓮生沒理趙將軍,卻轉頭問黑山,黑山也不敢打發別人,急忙奔出去尋兩位先生拿摺子。

    看著黑山奔出去,端木蓮生轉頭看向趙將軍四人,「趙將軍到南軍也有四五年了吧?孫將軍到南軍……到今年臘月正好滿七年……」

    「是!」緊挨趙將軍站著的孫將軍上前長揖,「下官流放至此,多賴大帥青眼重用,下官家人雖在南軍,可親眷族人皆在梁地,請大帥恕罪。」

    「呵!」何標yīn陽怪氣的斜瞥著孫將軍,「家人在咱們手裡,你就不擔心了?你這是君子欺之以方是吧?欺負俺們大帥是君子是吧?知道家人在俺們大帥手裡也不會怎麼著她們是吧?你這心裡明明白白啊!我告訴你……」

    「嗯!」端木蓮生重重一聲『嗯』,何標的話頓時戛然而止,只橫著孫將軍不停的撇嘴。

    「孫將軍安頓好了,還是把家人接回去吧,梁帝多疑,王相公也不是好相與的,免得讓他們疑你用心不良。」端木蓮生和氣的出奇。

    「謝大帥!大帥之恩……」孫將軍單膝跪地,聲音有些哽咽。

    「不必如此!」端木蓮生示意,小廝忙奔上前扶起孫將軍,孫將軍垂頭站在趙將軍身後,趙將軍擰著頭不看端木蓮生。

    「爺,摺子好了。」黑山進來帥帳,將摺子遞給端木蓮生,端木蓮生打開仔細看了一遍,又遞給黑山道:「再抄三份拿過來。」

    黑山出去,端木蓮生手指輕敲著案幾,目光從一臉梗直的趙將軍臉上,移到垂著頭的孫將軍身上,又從孫將軍身上看到臉色蒼白、額角全是冷汗,只顧緊盯著趙將軍的周統領,最後落在了趙將軍的兒子小趙統領臉上。

    小趙統領還是一臉猶豫,在父親時不時的怒目下,別著頭,猶豫中透著濃濃的委屈。

    黑山拿了四份摺子進來,端木蓮生示意他分給四人,「好歹跟了我一場,我總得替你們多打算一點,這摺子你們拿去呈給梁帝,就算是這事你們事先覺察了,這才回京稟報的吧,總能算得上是一點小功勞。」

    孫將軍連連長揖,趙將軍的臉黑了,捏著摺子,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周統領哭喪了臉,小趙將軍垂著頭,看自己腳尖。

    「黑山,送他們走,每人兩匹馬,十天gān糧和水。」

    「我還沒收拾東西……」小趙將軍猛抬頭看著端木蓮生,端木蓮生看著他微笑,趙將軍回身一腳踢在兒子身上,推著他往外走,黑山緊跟四人後面,半送半押著四人,直到四人過了永安城。

    帥帳內的議事直議到午正才散出。

    出了帥帳,沒走多幾步,就迎上送走四人回來的黑山,何標沖黑山拱了拱手,啐了一口,回頭和劉全嘀咕道:「大帥這一趟可變的厲害,就這麼把人放走了!可真是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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