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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思淺靠在大引枕上,神qíng冷峻。
那黑衣長隨緊盯著她這懷胎的月份,若她沒有這快八月的身孕,是不是就是他們要找的人了?她假死脫逃,原本就瞞不過朝里那幾個人老成jīng的千年狐狸。
津梁府府尹是俞相公的人,當然這只是明面上,明暗是否如一誰也不知道,就算明暗都是俞相公的人,能指揮得動俞相公的人的,至少還有兩位……
「大奶奶,喝碗湯吧,這是用剛剛撈上來的鮮魚熬的。」鄒嬤嬤遞了碗濃白的湯過來,李思淺接過,慢慢啜著,細細盤算著這津梁府和自己能動用的人手。
餘七回來的很快,抱著滿滿一大包東西,進了船艙,將東西放到桌子上,指著道:「都是張老先生讓買的,這個,老先生說讓放魚湯里,說是好東西,這個,老先生說若聞得了這個味兒,就用這個泡茶喝,茶葉姜蔥什麼的就別用了,還有這個,老先生說當零嘴兒吃很好……」
餘七指著攤了滿桌子的各樣東西一口氣介紹一遍,連喘了好幾口氣,接過鄒嬤嬤遞過的茶一口氣喝了,接著道:「就是藥丸子,藥鋪里說快不了,再快也得明天午後,我先作主讓他們做了,要不要等?」
「等。」李思淺毫不猶豫的點頭,連藥都不等,那就有問題了。
「這張老先生是個什麼來頭?兒子都進士了,怎麼還出來行醫出診?」鄒嬤嬤忍不住八卦道。
「這老爺子是津梁府出了名的善人,他的故事特別多,他中舉那年才十九,津梁府出了名的少年才子,中了舉人後,突然說自己福小命薄,從此扔了經書,開始學醫行醫,治病救人,從那到現在,五十多年,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積了多少福報,他兒子中了舉、中了進士,他還跟從前一樣,每天天一亮就開門給人看病,整個津梁府,說是就連府尊,在他面前也要執個晚輩禮,我特意請了他來給大奶奶診脈。」
餘七說的很簡潔,李思淺看著餘七笑道:「這人請得好,你有心了。」
「大奶奶,今兒這事?」餘七躬身謝了李思淺的誇獎,指了指外面,壓低聲音憂慮道。
「嗯,我也這麼想,最好能試一試。」李思淺眼帘微垂,伸手取出個杏仁大小的蠟丸,示意鄒嬤嬤拿了只青橄欖過來,剝開青橄欖,將蠟丸塞進去,遞給餘七道:「你含在嘴裡,再去買些蜜餞gān果回來。」
餘七會意,接過青橄欖含在嘴裡漱著,出了船艙,又去買蜜餞了。
第二天午後,餘七取了藥丸子回來,李思淺吃了,傍晚,鄒嬤嬤和餘七帶著幾個船工,挑著禮物,往張家診鋪千恩萬謝,張老先生很是高興。
隔天天一亮,李思淺的船啟程,餘七卻留下了,因為張老先生的方子實在管用,餘七留下來要配夠這一路上要吃的藥丸子,要配的太多,餘七不得不在津梁府耽誤兩天再去趕船。
第三天傍晚,一幅等藥丸子實在等的無聊,整天在碼頭上蹲著看熱鬧尋人閒磕牙的餘七正托著包鹽烤白果,和幾個不當值的衙役邊瞎聊邊吃的快活,浮橋上的衙役突然跑動起來。
幾個正吃著白果的衙役忙站起來,將手裡的白果丟到餘七手裡的桑皮紙包里,緊忙往浮橋上跑。
餘七站起來,沒往前去,反倒往後退了幾十步,找了棵樹利落的爬上去,坐在樹枝上居高臨下的看熱鬧。
靠著浮橋,一隻不算豪華、卻顯的jīng潔非常的大船上站滿了如臨大敵的衙役,守在船艙門口的是兩個黑衣長隨打扮的男子,沒多大會兒,浮橋讓出條通道,船工撐著船,帶著滿船的衙役、長隨,緩緩往前,泊進了津梁碼頭。
餘七的心漸漸揪成一團,那船尾掛著一長串鮮艷的木魚,正是姑娘jiāo待的標識,果然是有人知道姑娘還活著,這浮橋果然是用來捉拿姑娘的!
姑娘還活著這信,正是自己不小心走漏的,餘七心裡一陣接一陣揪心扯肺的懊惱難過,要捉姑娘那人能擺出這麼大陣勢,姑娘的安危……
餘七坐在樹上,連吸連吐了好幾口氣,姑娘說過,遇事一定要鎮靜,要鎮靜!他還要下去找那幫衙役說話呢,一定要鎮靜,一定要淡定,就象姑娘那樣,他那天求過簽,連搖了三回,次次都是同一支,大吉大利!
第364章求仁得仁
京城,離大相國寺不遠,是一處占地寬廣,景色幽靜的庵堂。
林明月從大相國寺離庵堂最近的偏門鬼鬼祟祟的溜出來,左瞄瞄右看看,突然提著裙子,飛快的往庵堂方向奔去。
庵堂的門幾乎沒有開的時候,林明月用力拍著厚沉的木門,直拍的手掌都疼了,眼看耐xing用盡,正要泄氣回去,門『吱扭』一聲,開了條fèng。
「我是看望端木二娘子的!我是寧海侯府二娘子,你去跟端木二娘子說,她肯定要見我的,我有極其極其要緊的事找她,你跟她說,她一定得見我!」林明月大喜,對著門fèng里那半張臉,又是說又是比劃。
「等著。」林明月話音落了好一會兒,那張臉上嘴唇才動了動,吐出gān巴巴的兩個字。
林明月對著『咣』一聲重又緊閉的大門錯著牙,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睛姐兒花一樣的年紀,怎麼能在這樣的地方一住好些年?
直等到林明月心神不寧,幾乎要轉身逃回去,那扇木門總算又開了,這次開了一尺多寬的fèng,那張gān巴巴、好象生下來就不知道表qíng為何物的臉閃到一邊,手抬起來抬了抬,示意林明月進去。
林明月急忙擠進門fèng,「睛……端木二娘子呢?她怎麼沒出來?算了算了,你趕緊帶我去見她!」
婆子沒理林明月,只顧一板一眼關了門,栓了門,再檢查一遍,轉身,摳僂著背不緊不慢的往前走,林明月連跺了好幾腳,可這間庵堂的傳說她聽到的太多了,不是她能發脾氣的地方,再惱怒,也只能往下咽,林明月深吸了好幾口氣,跟在婆子後面轉了六七個彎,才到了一明兩暗三間青磚硬山房前,婆子沖屋子指了指,一聲不吭轉身就走。
林明月幾步奔上台階,邊叫著睛姐兒邊掀起帘子。
「你來了。」微微有些昏暗的屋裡,端木睛一身緇衣,目光平和卻漠然疏離的看著她,抬手往裡讓了讓,「進來坐吧。」
「睛姐兒,你怎麼穿成這樣?我是說……」林明月慌亂的看著端木睛,這樣的端木睛太出乎她的意料了,這讓她突然害怕起來。
「你聽說我擇好日子剃度的事了?這才過來的?」端木睛盤膝坐到榻上,一邊倒茶,一邊問了句。
「啊?你要剃度?你瘋了!你真是……你不是說過一陣子就好了?進來住一陣子靜靜心就回去?二爺都化成灰了,你……」林明月目瞪口呆,她找端木睛是為了玉姐兒,可端木睛這一句話卻打的她暈頭轉向,暫時把玉姐兒扔到了一邊。
「我不是為了他。」端木睛眼裡的平靜如同被投了塊石頭,可那波也就是片刻,就又平靜如初了。
「不是為了他,那你還要剃度?你……」
「你來尋我做什麼?」端木睛打斷了林明月的話,林明月滯了滯,這才想起她這趟偷跑過來的正事。
「是玉姐兒!出了好多事……」林明月零零亂亂的先說了金明池那一場馬球打出來的禍事,大理寺那一場大火怎麼慘,守志怎麼不講理非說義絕,一直說到她被太婆從靖海王府捉回寧海侯府,「……我答應了玉姐兒要去接她,可太婆說什麼也不肯,說二嫂沒了,玉姐兒這個侄女一定得在府里守孝,哪兒也不能去,什麼大規矩不能亂了什麼的,總之說什麼就是不肯,不但不肯,還拘著不讓我出府!」
端木睛原本一隻手捏著杯子,這會兒已經雙手緊緊握住杯子,只臉上的神qíng還是平靜的看不出異樣。
那個霽月光風一般美好的女子,死了……
「後來我聽說李家大奶奶把她從府里接出來,送到她阿娘……就是姚世子妃那裡去了,後來因為要成親麼,太婆總算肯讓我出來一趟兩趟的了,我就說要去大覺寺上香,就是非去不可,太婆就放我去了,我好不容易才見到玉姐兒,唉!睛姐兒你不知道,姚世子妃現在跟瘋子一樣,見了誰都說不怪她,她不知道那藥里有毒,她是好心,不能怪她,可嚇人了,你說,玉姐兒怎麼能跟一個瘋……我是說,太嚇人!而且那裡又苦的不得了不得了……」
「這是她的緣法。」端木睛突然打斷林明月的話站起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她這是求仁得仁,大嫂也是,阿娘也是,我也是,四哥是個有福運的,你也是,你走吧,我已經是出家人了……你回去吧。」端木睛說完,轉身就走。
「哎!你!你回來!我還沒說完呢!你們……你們姓端木的,除了表哥,個個都是怪物!」林明月氣的跳起來就往外沖,她算是錯看她了!以後,她就當她死了!
韓府,東軸線上位置最好的那間院子裡,韓征半躺在chuáng上,神qíng晦暗,似睡非睡。
「今兒怎麼樣?飯進了沒有?」門口傳來簡夫人的聲音,韓征厭惡的扭過頭。
「回夫人,飯進的還好,還是不肯用藥。」當值的丫頭小心翼翼的回稟。
簡夫人雙眼微微有些浮腫,站在chuáng前盯著兒子看了半天才開口,「你就算生氣,也不該折磨自己,更不該拿你身上那傷出氣,這是何苦來?」
說到最後,簡夫人聲音顫抖。
「這鞭子印就該留在身上,好讓我不至於忘了六妹妹是怎麼死的。」韓征的盯著簡夫人,目光里都是寒意。
「我都是為了你……」簡夫人再也忍不住,掩面抽泣,「這些年咱們在府里有多難,你這個嫡長子有多難……我能有什麼辦法?公主說的明白,咱們護佑四爺登基長大,別的不說,就是跟四爺這份護佑長大的qíng份,也就夠了,你妹妹的事,豈是我能做得了主的?那是我身上掉下來的ròu,她沒了,我……」
簡夫人哽咽的說不下去了,只一聲緊一聲的抽泣。
「翁翁為什麼那麼厭惡你?厭惡我?」簡夫人抽泣聲稍緩,韓征盯著她,一字一句問道。
「你?」簡夫人眼睛猛的瞪大又縮回去,「我……」
「韓家和簡家訂的是娃娃親,這門親事是翁翁親自上門求的,阿爹成親前,翁翁連個通房都不許他收,翁翁為什麼會厭惡你?」韓征一句接一句緊b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