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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林明月心眼不多沒經過事,這話問的簡直是給玉姐兒遞梯子,玉姐兒目光閃爍,「就是她……」
「你胡說!」林明月急的一下子跳起來,「敢這麼胡說,你就不怕報應?就不怕半夜三更鬼上門?」
一個鬼字嚇的玉姐兒抖成一團,「不是我!我沒想害死誰!是她,是賈姨,我都告訴二叔了,是賈姨,都是她讓我做的,東西也是她給我的,是賈姨……是二叔不讓我說,二叔……」
玉姐兒這幾句話聽在林明月耳朵里,簡直就跟仙樂一般,「哪個賈姨?哪家府上的?你趕緊給我說清楚,說清楚了,我把你接出去,接到我們府上去住好不好?」
林明月興奮的信口開河亂許願,chūn糙想攔,剛揪住林明月的衣袖,林明月這幾句已經說完了。
玉姐兒眼睛一亮,急忙答道:「我是韓府認識的,還是六姨把她帶過來的,她說她家在南邊,說是看了金明池演禮就回南去了。」
「韓府?是韓六娘帶她認識你的?我就說!韓家是害人不成反害已!我知道了!你先歇下,回頭我就來接你!」
林明月一陣風跑了,沒回家,直奔靖海王府去了。
林明月衝進靖海王府,還沒見到端木守志,先被過來捉她回去的老嬤嬤逮住了。
大約是江老夫人發了狠話,兩個嬤嬤按了林明月就往外走,全然不理會林明月的請求和保證。chūn糙早就被捆綁上了,林明月急眼了,被兩個嬤嬤拖架著一邊掙扎,一邊扭著頭大叫:「表哥!表哥你快出來!我查出來了!不是明玉!是韓家,是韓家自己,有叫姓賈的,玉姐兒叫她賈姨,姓賈的就在韓家,表哥!你出來啊!」
林明月一路跳一路叫,直到被塞進馬車。
入夜的端木府,比白天更加yīn森破敗。
玉姐兒倒沒再哭,梳洗gān淨,穿著件夾襖坐在南窗下的炕上,望著窗外昏暗的紅燈籠發呆,明月姑姑說明天就來接她,她不喜歡寧海侯府……
燈籠下垂的流蘇猛的晃了晃,一個黑影悄無聲息的靠到上房門上,停了片刻,黑影動了動,抬手要去推門,沒等他手碰到門上,廊下突然垂下一個人,一掌砍在黑影脖子上,身隨掌落,在黑影倒在地上前,一把撈起扛在肩上,往後退了幾步,閃過月亮門不見了。
貓耳胡同那間小院裡,白水正襟踞坐在扶手椅上,冷臉看著兩個護衛將剛才玉姐兒門口那個黑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搜查。
「回水爺,什麼也沒有。」兩個護衛看動作都是常gān這事的熟手,一會兒功夫就搜的徹徹底底稟道。
「扎個大字押起來,這是個死士,不能死了。」白水吩咐一句,站起來往外走了。
人已經捉到,就不用再把大娘子放在那個宅子裡了,一個小姑娘也是可憐……唉,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老話從來就沒說錯過。
李思淺的船雖說走的不快,卻早發晚歇,若沒風就雇上幾十個縴夫,這腳程其實一點也不慢,連走了七八天,這天午後,船泊進處大碼頭,鄒嬤嬤出來吩咐歇半天,明天一早再啟程。
餘七一身船夫打扮,又喊了幾個壯實的船工,下了船,往各處採買。
直賣了大半天,幾個船工一個接一個押著大筐的東西回來,最後,餘七才懷裡抱著一大包,帶著個挑夫回來。
上了船,餘七大聲指揮挑夫將東西jiāo給船上的廚子,這才小心翼翼的抱著那一大包東西進了船艙,在桌上攤開,原來是許許多多各式各樣jīng致的蜜餞。
餘七從中間挑了包遞給鄒嬤嬤,「嬤嬤,這是奶奶點明要的糖漬青梅,好不容易才買到。」鄒嬤嬤忙接過,象抱嬰孩一般抱進了內艙。
第361章反思
內艙,李思淺肚子突的很高,正半躺在榻上,手裡拿著本書卻沒看,正透過紗窗看著外面出神。
「大奶奶,青梅買來了。」鄒嬤嬤咬著青梅兩個字,李思淺忙丟了書,伸手接過那包青梅,鄒嬤嬤搬了小炕幾過來,李思淺將那包放到炕几上,解開繩子,桑皮紙裡面是一個粗綢做成的jīng致果盒子,李思淺將盒子裡的青梅倒在炕几上,鄒嬤嬤遞了小剪刀過來,李思淺剪開綢子,剝出個粗糙的硬紙內盒,將硬紙小心的剝開,一疊薄如蟬翼、寫滿字的綿紙露出來。
綿紙有大有小,一共十來張,李思淺一張張細看,鄒嬤嬤拎了紅泥爐過來。
「沒什麼大事吧?」見李思淺看完燒完了,鄒嬤嬤忙問道。
「外翁已經在咱們前頭了,讓咱們到臨江府換條船。」李思淺看著鄒嬤嬤用火鉗埋那些紙灰,「韓征衝撞了靖海王,被靖海王當街抽了一頓鞭子。」
「啊?」鄒嬤嬤嚇了一跳,「當街抽鞭子?這可是多少年沒有過的事了,不是聽說靖海王xing子好得很?」
「這中間必有緣故,」李思淺垂著眼帘,轉著手裡的青瓷茶杯,「大皇子皈依了佛門,搬到城外別莊修行去了。」
鄒嬤嬤臉色變了好幾變,皇子皈依佛門的,開國以來這是頭一個。
「厲大將軍連下三城了。」
鄒嬤嬤念起了佛,怎麼都是這樣讓人糟心的事兒呢!
「別的就沒什麼事了。」李思淺有些心不在焉。
「那位大娘子……」鄒嬤嬤語氣小意的低低問了句,「就沒人處置她?」
「二爺走後把她一個人留在了府里。」李思淺放下杯子,「我的嫁妝和陪房都被二爺送回了李家,二爺分家時除了自己的小廝、長隨、護衛,沒點幾房家人,用的都是我的陪房,這些人一走,那宅子就沒多少人手了,一個小姑娘……」
「活該!」鄒嬤嬤恨恨的啐了一口。
「嬤嬤,這些天我一遍遍細想成親後的件件種種,別的還好,就是玉姐兒這件事,我沒法釋懷,玉姐兒做出這樣的事,我如今這樣,我自己脫不得gān系。」
「姑娘怎麼這麼說!」鄒嬤嬤嚇了一跳。
「唉!」李思淺悠悠嘆了口氣,「玉姐兒是被她阿娘帶的自私無知,不知是非,可我剛嫁過去的時候,她還小,還不至於象現在這樣,是我的懶散和私心,我不願意多花心思、多擔責任是非管她,我總覺得她又不是我的孩子,我何苦多管?」
「姑娘能有什麼辦法?那小孩子生來就是個壞坯的多的是,哪能都管得好?」鄒嬤嬤忙勸道。李思淺搖著頭,「玉姐兒雖說算不得xing本善,可也不是那種至惡的,多花點心思,不是教不好,是有辦法的。」
鄒嬤嬤看著李思淺,輕輕嘆了口氣,「姑娘話既然說到這裡……唉,姑娘從小就是這樣脾氣,不愛管閒事。」
李思淺看著她,露出絲笑容,鄒嬤嬤疼她疼到溺愛,這話說的好聽,剛到這兒時,她還是從前的思想,別說族人,就連嫡親的兄弟姐妹,各人愛怎樣就怎樣,好是自己的,不好也是自己承,後來見多了一族裡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實例,想法改了不少,可到底不能象這裡的土著那樣,從骨子裡認可宗族和那些禮法,不然,她也不會放任玉姐兒到現在這種境地,要管,她有的是辦法。
「姑娘都這樣了,二爺也沒怎麼著那位姐兒,您就別替人家擔心了,先想想自己,今兒一天,統共就喝了一碗半湯,你是雙身子的人,這樣可不行,不等孩子長大,大人倒要垮了!」鄒嬤嬤岔開了這個讓人相當不愉快的話題。
「這蜜餞吃起來倒舒服,讓廚房做碗魚丸吧,我看看能不能多吃些。」李思淺順著鄒嬤嬤的話也轉了話題,過去的錯已經錯了,反省一遍就夠了,反反覆覆除了折磨自己沒有別的用處。
南周京都,和皇城隔了四五條街的一處富貴流淌的五進小院裡,雲娘站在廊下,一件桃紅繡折枝紅桃花緊身短襖,一條鴨青寬幅羅裙,亭亭玉立、弱不經風,如同一枝半開的嬌艷桃枝,站著不動,卻有風qíng萬種。
「您真要回去?拿定了主意?那邊可沒有令……」垂手侍立在雲娘側後的中年婦人滿臉擔憂,低低說道。
「我一定要回去!」雲娘聲調透著義無反顧的決絕,頓了頓,短促的笑了幾聲,慵懶中帶著幾分疲賴,「也不能怪我!太子要親征,我有什麼辦法?他親征非要我跟著,我能有什麼辦法?」
「小姐!」中年婦人皺起了眉,神qíng和聲音頓時變的嚴厲而氣勢十足。
「jú姐,我的心思!我這心!你都知道,你最清楚,」雲娘沉默片刻,再開口,神qíng悽然,「這幾年我已經死了心了,我的心已經死了,我的人也快死了,可現在!」雲娘猛轉身面對jú姐,「她死了!她死了jú姐!二爺有了想法!二爺要做大事!二爺正是用人的時候,二爺需要我!jú姐,我拼盡渾身節數才讓太子相信此一戰南周必能大獲全勝,才說動太子親征,從厲大將軍手裡去搶這份天大的功勞,太子這趟親征,就是我送給二爺的大禮!」
jú姐眉頭擰的更緊了。
「這趟回去,我一定要跟在二爺身邊侍候,再不離半步!jú姐,這裡有你,無論如何,我都要回到二爺身邊!」雲娘神qíng激dàng。
「小姐,府里老人前兒傳了個信兒,」jú姐猶豫了片刻,低低說道:「說是李夫人沒死,假死,早就逃出來了。」
雲娘一下子呆若木jī,好半天才帶著嘨聲猛抽了口氣,「你說什麼?是二爺?」
「傳來的信兒說,好象不是二爺,」jú姐看起來正艱難的做著決定,「說李夫人娘家兄弟也不簡單,還說,二爺象是不知道,小姐,你可不能做傻事,二爺不是個能欺的,你可別糊塗犯傻!」
「二爺不知道?二爺會不知道?這信是誰傳過來的?原話是怎麼說的?一個字也別漏,你告訴我!」雲娘氣息紊亂。
「小姐且鎮靜!府里如今在京城主持諸務的是袁先生,這信兒只能是袁先生遞迴府里的,袁先生說二爺不知道,二爺也許是真不知道,這中間必有無數曲折,不知道藏了多少隱qíng,二爺就算現在不知道,以後總會知道,斷沒有能一瞞到底的理兒,小姐可別犯了傻!」jú姐看起來很是懊悔。
雲娘在屋裡轉著圈,只走的裙子飛起落下、落下飛起,驚濤駭làng一般。
「我現在就走!現在就回去!」雲娘猛的停步,厲聲宣告。
李思淺的船歇了半天,第二天天剛亮,就又啟程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