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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張勝一臉的不解,不等他問,李思淺先開口解釋,「鄒嬤嬤是自梳,無兒無女,鄒家鎮本家親戚雖多,可最關心她孝敬她的,卻是這個餘七,餘七是個孤兒,早年得過鄒嬤嬤幫助,後來又認鄒嬤嬤做了gān娘,心裡拿鄒嬤嬤當親生母親一樣看,鄒嬤嬤過來照顧我,別人也就算了,這餘七要是不說清楚,他指定得到處找,甚至報官,得跟他說清楚,不然……惹了麻煩。」

    李思淺含糊了一句,張勝連連點頭,「姑娘放心,這話必定jiāo待到。」

    第345章不該來的

    張勝下船趕去鄒家鎮,huáng大掌柜吩咐起錨,正好順風,船起了半帆,不緊不慢啟航趕往塘橋。

    半夜泊進塘橋,天一亮,huáng大掌柜托人去找合適的宅子,傍晚回來時,賃好了宅子,也帶回了鄒嬤嬤。

    一看到李思淺,鄒嬤嬤話沒說出來,眼淚先掉下來了,「姑娘……沒想到……姑娘真……姑娘竟……叫我……」

    「嬤嬤聽到什麼閒話了?」李思淺打斷鄒嬤嬤的話,「我沒什麼事,你別多想,嬤嬤見老了,氣色倒還好。」

    「一恍都四五年沒見姑娘了,鄉下不比府里,風chuī日曬的,可不是顯老!姑娘放心,嬤嬤身體比從前還好,頂用著呢。」鄒嬤嬤從看到李思淺,目光就沒離開過她,上上下下看的捨不得移開。「餘七也jiāo待過了,就說我從前的老姐妹接我過去住幾個月,說說話兒,姑娘放心。」

    「那就好。」李思淺壓下突然湧上來的一陣噁心,平息了片刻,接著和鄒嬤嬤又說了幾句閒話,才轉向huáng大掌柜問了宅子的事。

    隔天,huáng大掌柜和鄒嬤嬤看著簡單收拾了宅子,傍晚,李思淺就搬了進去。宅子一共兩進,鄒嬤嬤陪李思淺住內院上房,吳三夫妻住外院,算是門房和粗使,huáng大掌柜又從同升行尋了一個廚娘,兩個粗使婆子,算是安頓了下來,對外只說是自北邊返鄉路上得了重病,只能先養好了病再啟程回浙東老家。

    好在塘橋本地人十成不占一成,各式各樣的外地人來來往往,搬進搬去,鄰里淡漠的簡直比得上後世,huáng大掌柜替李思淺準備的這一番說辭,也就請廚娘和粗使婆子時用過一回,之後竟再沒用上。

    安頓好李思淺,李思淺就打發huáng大掌柜回京城去跟大哥說一聲,並告訴大哥,等外翁回來,她就和外翁往南邊去。

    廚娘送了晚飯進來,鄒嬤嬤盛了碗魚湯遞給李思淺,李思淺聞到魚湯味,猛涌而上的噁心再也忍不住,連聲嘔了起來。

    「姑娘!姑娘這是怎麼了?」鄒嬤嬤嚇了一跳,李思淺嘔的眼淚汪汪,沖鄒嬤嬤擺著手,示意她輕聲,「嬤嬤,沒……事。」

    「姑娘病了!我這就讓吳三去請大夫!」

    「嬤嬤!」李思淺一把拉回鄒嬤嬤,「不用請大夫。」李思淺口齒有幾分含糊粘連,「嬤嬤,我的小日子過了有快十天了,怕是……嬤嬤噤聲!」李思淺止住鄒嬤嬤的驚訝,「京城到底怎麼樣了還不知道,這事……先別聲張。」

    「我知道我知道。」鄒嬤嬤呆了呆,急忙將魚湯端的遠遠的,擦了手,坐回李思淺身邊,抬手想像小時候摸摸她的肩,手抬到一半,眼淚卻掉下來,「姑娘……命苦!這要是早個半個月一個月的……如今……」

    「嬤嬤,會好起來的,我餓了,咱們先吃飯吧。」李思淺打斷鄒嬤嬤的感慨難過,她這幾句話說的她的心已經酸澀的象灌滿了醋。

    「嬤嬤沒想到姑娘真用上嬤嬤了。」吃了飯,鄒嬤嬤沏了淡茶遞給李思淺,側身坐到炕沿上,又是感慨又是難過,「姑娘那時候讓我跟餘七帶著銀子帶著人回鄒家鎮,說什麼萬一之備,我只當姑娘是變著法兒勸我回家養老享福,就是餘七,心心念念等姑娘召喚,前年姑娘和姑爺遭了貶,餘七那會兒什麼都準備好了,說姑娘指不定就得召他,後來姑娘回了京城,我還以為難處都過去了,誰知道……姑娘命苦,這又……懷了,姑娘這往後的路,可怎麼走?」

    李思淺顯的有些懶散的靠在引枕上出神,鄒嬤嬤的話有些過耳既散,有幾句卻是刺心的難受,是啊,偏偏趕在這個時候,她有了孩子,這往後的路,她的路,該怎麼走呢?

    她已經死了!李思淺垂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她的死給很多人帶去了很多好處,官家……這是官家的意思,官家在一日,自己就只能死,若是官家不在了?李思淺抬起頭,怔怔的看著窗外那盞隨微風輕輕搖動的燈籠。

    官家死後,十有八九是秦王即位,大哥就是帝師,也許還要做首輔,蓮生也許會掌管樞密院,她若是活過來……他們會怎麼宣布她的活呢?大理寺內牢化為灰燼,她在大火前逃出來了?她得天神保佑於火中無恙?她死了,韓六娘的死也就不用提了,她若活過來,韓六娘的死必是要再提起來的,那樣的話,大哥會棘手無比,蓮生會左右為難。

    李思淺垂下頭,她往後的路,該怎麼走?該怎麼走呢?李思淺只覺得心裡堵滿了棉絮一般,她回不去了,她和蓮生雖未死別,也跟死別沒什麼分別了,她不能再和他做夫妻,不能再和他同吃同睡同一輛車,他很快就會再次成親,他會娶誰呢?一想到蓮生的再娶,李思淺只覺得心中如同捅了刀子一般。

    不能再想了,她又想遠了,他會很好,不用她想,不用她cao心,她要想想自己,往後的路,她該怎麼走?難道象大哥安排的那樣,找個偏僻之地,隱姓埋名,一個人孤孤獨獨過完這一輩子,活的象牆上褪色的人物畫?象掛在牆上的畫像一樣聽著外界的熱鬧?

    那她和活死人有什麼分別?那她的蓮生怎麼辦?若是有一天,她聽到蓮生又娶了誰,她會不會心如死灰,人如死灰?

    李思淺輕輕打了個寒噤,她不想做活死人,她不想離開蓮生,這會兒她才知道、才確定,她會想他,想的夜不能寐,想的滿心悲苦,他也想她嗎?

    她死了,他還能怎麼想?

    李思淺下意識的撫著小腹,她一定是懷孕了,她對自己的身體一向敏感而了解,她能感覺到身體的變化,這個孩子……可憐的孩子……

    她該怎麼辦,她要好好想想,拋開大哥,拋開蓮生,拋開所有的局中人,她要好好想想自己,想想這個孩子……

    「姑娘,來了。」鄒嬤嬤輕輕推了推想的出神的李思淺,低低說了句。

    第346章狡兔的後手

    窗外,一隻剪影般的貓頭左顧右盼。李思淺扭回頭看了眼,示意鄒嬤嬤開門。

    餘七閃身進屋,看到炕上斜斜坐著的李思淺,眼裡迸出驚喜,撲倒在地連磕了幾個頭,「總算又見到姑娘了!我還以為姑娘忘了我和鄒嬤嬤……姑娘沒事吧?您臉色不大好……」

    「我沒事,起來說話。」李思淺忍不住微笑。

    餘七是她到這個世上認識的頭一個『外人』。那年她四歲,餘七八歲,她和二哥出府玩,他病的幾乎死了,突然從街角一團破棉絮里伸手拉住了李思淺的裙子,從棉絮堆里推出個瘦的一把骨頭、閉著眼睛不知道死活的小孩子,求她救救他妹妹。

    田家一向廣結善緣,李思淺讓人把餘七兄妹送去醫治也就忘了這事,一年後,餘七卻來找她,一身青綢長衫,眉目飛揚,仿佛府學的書生,見了她就磕頭,說是知道姑娘必定不收無用之輩,這一年他收服了一幫兄弟,已經打下了四五條街。李思淺那時候正處在對皇權父權的惶惶不安中,一心一意想那兒留條後路,那兒留處退步,見餘七如此,大喜過望,就收下餘七算一著暗子,好在外翁和阿娘在銀錢上幾乎從不約束她和兩個哥哥,頭兩年,她每年偷偷省下幾百兩銀子給餘七用度,後來她跟著外翁學做生意,開了自己的鋪子,有了錢,就一年給餘七三千兩用度,在壽chūn那幾年,不管是bī走轉運使錢謙,還是和金陵王家搶東湖銀魚生意,餘七都出力極多。

    後來她們一家進京,餘七也要跟過來,『到皇城根下闖一闖』,李思淺托小高替他在鄒家鎮落了戶,這幾年李思淺自己事qíng多的顧不及,除了每年的銀子,別的就沒多關心過,也不知道餘七在京城混的怎麼樣,能有多少用處。

    「怎麼才來?」鄒嬤嬤皺眉責備,餘七沖鄒嬤嬤咧嘴笑道:「gān娘先賞我杯茶喝,姑娘召我,我得把該知道的、該打聽的打聽好了才行,有好些事兒要跟姑娘稟報。姑娘,」餘七轉向李思淺,「得了姑娘的傳話……不是,是從聽說大理寺那場火,我就知道姑娘必定沒事,從聽說姑娘出了事,我就把所有的兄弟都打發出去專一打聽姑娘的事了……」

    「這事不急,你先說說,這幾年你都做了些什麼營生?日子可還過得去?」李思淺打斷餘七的話微笑問道。

    餘七一臉敬佩的看著李思淺,「姑娘就是姑娘!泰山崩而色不變。京城的山頭不好打,那些地頭蛇勾勾連連,個個通天,我想著姑娘的囑咐,姑娘和姑爺這份力不能借,想來想去,就做起了包打聽的行當,姑娘也知道,咱到京城,也就帶了六個兄弟,旁的人沒個六七年磨練,說什麼我也不敢全信,人手少,生意做的慢,也就去年年初,網子鋪的差不多了,才算能多打聽點事,正好用上了。」

    「噢……」李思淺輕輕『噢』了一聲,「你在外頭號稱七少?」

    「是!姑娘聽說了?」餘七一臉喜色,李思淺點了點頭,「去年聽小高說起過,說是從你這裡買了幾樁秘聞,說你開價雖高,東西倒還靠譜。」

    「咱們人手少,照從前姑娘的教導,叫『走jīng品路線』,這jīng品路線多是大家秘聞,本錢高得很,這價錢要是上不去,兄弟們不得喝西北風去了?高王爺那樁生意,我本來想打個七折八折的,後來一想,高王爺財大氣粗,也不差這點子小錢,就沒打。」餘七一臉的笑,李思淺忍不住笑意加深,「先說說這幾天京城的事吧。」

    餘七忙斂了笑容,壓低聲音道:「從姑娘出事那天說起?」李思淺點了點頭。

    「也是巧了,前些天接了件大活,要打聽簡家在京城時的幾件舊事,這事打聽不易,那幾天我正好在京城想法子,聽說金明池出了事,就調集人手趕緊打聽。」

    李思淺聽他說接了打聽簡家舊事的活兒,眉梢微挑又落下,這事一會兒再問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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