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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嗯。」李思淺接過細布纏在額頭上,搭著張勝顯的虛弱不堪的往河灣里走。她也確實虛弱不堪了。

    船很小很舊,舊到李思淺很懷疑這船怎麼能千里輾轉回到湖南,船主是一對老夫妻,話都極少,這一天李思淺半躺在chuáng上,看著船家來來回回撐篙,直看的暈睡過去。

    天落黑時,船停進了馬頭鎮,張勝多給了船家十個大錢,扶著李思淺上了岸,兩人在馬頭鎮上兜了個大圈子,回到碼頭另一側,上了條收拾纜繩準備啟程的新船。

    人定後的大理寺牢里,沒多大會兒,就騰起火焰,走了水。

    禁中,身心俱疲的官家已經歇下,顧太監遙看著大理寺那團紅光,臉上說不出什麼神qíng,呆了半晌,一逕往官家寢宮,叫醒官家,將大理寺內牢走水的事稟報了,官家話沒說出來,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混帳!蠢!這一點小事,就走了水?用得著縱火?就不想想後果?京城剛經了地動!」

    官家用力按著胸口,氣的說不下去了。

    顧太監正要勸幾句,殿門口傳來了陣急促沉重的腳步聲,一個小內侍躬著腰進來稟報:「陛下,樹園來了,說有要事。」

    「樹園!快叫進來!」官家『呼』的一聲坐了起來,樹園,那個人!他有事?

    「陛下,」一個一身青布衣,粗糙的仿佛一棵老樹的老僕進來,『撲通』一聲跪倒,仿佛很多年沒說話了,語調生硬gān澀的稟報:「大師不見了,都不見了。」

    「你說什麼?」官家一下子從chuáng上站到了地上,幾個小內侍急忙撲上去給他穿鞋,顧太監忙取了衣服趕緊侍候官家穿衣,宮裡那個最神秘的園子裡的那個人不見了,官家必定要去親眼看過的。

    園門dòng開,這次顧太監沒有等在園門外,他緊跟在官家身後進了那個破敗的小門,門外是茂盛的樹林,如同人跡罕至的某處山林,官家站在園門口,直直的看著林間,腳下一個踉蹌,那條他不知道走了多少趟的林間小路,沒有了,這林子處處彌散了沒有人煙的味道。

    「陛下,這裡走。」老僕走在前面,顧太監扶著官家,走了一刻多鐘,在一片和別處根本沒什麼不同的林地里,老僕停住步,指了指前面:「就這裡。」

    官家推開顧太監,往前踉蹌了幾步,是了,是這裡,那不就是那間木屋依著的那棵銀杏,還有那棵香樟,可屋子呢?人呢?

    他答應過自己,他答應過護持huáng家……

    自己……要死了?

    官家突然吐了一大口血,往後仰倒在顧太監懷裡。

    騰起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內城,李思清站在園子高處,盯著那片漸漸竄起的火光,輕輕舒了口氣,背著不緊不慢下來,邊往書房走邊吩咐道:「二爺回來,讓他立刻過來見我。」

    端木蓮生呆站在院子裡,直直的盯著那近在咫尺的雄雄火焰。

    她逃出去了?她逃出去沒有?李思清是個穩妥的,有他照應淺淺,能有什麼事?淺淺必定平安無事……可他這心裡,怎麼如此七上八下無法平靜?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淺淺死,枯葉怎麼還沒回來?是誰用了縱火這個最蠢的法子?淺淺逃出來沒有?還有黑山,他不是盯著那邊?這樣的大火,淺淺怎麼逃出來?

    端木蓮生只覺得腦子裡紛亂如麻,黑山沒有遞信,枯葉沒回來,淺淺怎麼樣了?火……好象燒的更厲害了。

    「爺。」枯葉半邊身子鮮血淋漓,如同一片沉重的枯葉,從牆外落進來。

    「怎麼樣?你怎麼傷成這樣?」端木蓮生只覺得眼前一黑,枯葉的功夫他知道,誰能把他傷成這樣?

    「總共五撥刺客,有兩個身手極好。」枯葉答的簡潔,「火起的急,牢門換了jīng鋼門,先前沒想到,火起後就來不及想辦法了,一直到我走,夫人在chuáng上一直一動未動。」

    端木蓮生喉頭一甜,「夫人還在裡面?在大火裡面?」

    「在下以為,在下進牢房時,夫人已經死了。」枯葉仰起頭,目光冷靜的看著端木蓮生。

    「已經死了?」端木蓮生慢慢抬起兩隻手,用力揉在額頭上,「這不可能!淺淺明明好好兒的!這不可能!李思清足智多謀,淺淺肯定不會有事,你肯定看錯了,等我問了李思清就知道了,你肯定看錯了。」

    「是,在下也覺得看錯了,夫人必定不會有事。」見端木蓮生兩眼發直,枯葉急忙改口,他也希望夫人平平安安。

    李思明連滾帶爬逃出來,老沈回頭挨個又點了一遍人,往後仰倒在水淋淋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喘粗氣。

    「我走了,過一陣子再找你喝酒。」眼看人越來越多,李思明手腳並用爬起來,和老沈道了別,被旁邊侍衛扶著,沿著牆根很快走遠了。

    天光大亮,李思淺登上那條要回湖南的小船時,大理寺的這場大火也漸漸熄滅,大理寺的內牢遠離各處,又深在地下,並沒有波及別處,燒的一gān二淨的牢里,清出了燒成炭的一截人形,那就是關在牢里的李夫人。

    官家半夜病倒了,停了早朝,可旨意卻不斷的從宮裡傳出來。

    頭一道是責令大理寺徹查走水原因,第二道是李氏既已喪身火海,諸事不究,屍首jiāo端木家領回安葬,第三道,就是將端木蓮生放了出來:諸事不究,著其領回李氏屍首安葬。

    端木蓮生由大理寺後院直接去了一片廢墟的大理寺內牢,那一截黑炭一般的屍首已經先殮在只簡陋的薄皮棺材裡,除了這截黑炭,大理寺還jiāo了一包燒殘的首飾給端木蓮生,端木蓮生將包袱攤在地上,用手指一樣樣撥過那些或燒的變了形,或經了火不過略燒黑沾了些灰的簪子、手串、珠鏈、禁步,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恐懼,這些都是淺淺隨身的飾物,這串珠串,那天早上看她串在手腕上,他還摸了摸……

    淺淺到底怎麼樣了?

    端木蓮生qiáng壓著心裡的恐懼慌亂,剛吩咐了收拾諸物奉回府,就看到李思明一身素白,兩隻眼睛腫的桃子一般,有氣無力的扶著個小廝,跌跌撞撞闖進來。

    「阿淺!阿淺!你在哪兒?阿淺!二哥來晚了!阿淺啊!你在哪兒啊!」李思明一看到廢墟就放聲號啕,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往前撲,撲上去被兩個小廝拉起來,拉起來再撲上去,直哭的東倒西歪,沒個人腔。

    端木蓮生直勾勾的看著哭的全無形象的李思明,一顆心滑下去,再滑一步,眼看要直直的墜落到無盡的深淵裡去。

    第340章混打

    「淺妹子!老二!淺妹子真出事了?」沒等端木蓮生上前揪住李思明細問,常山王小高縱馬如飛,後面跟著一長串小廝長隨,再後面是高高揚起的煙塵,筆直的衝過來。

    「老二!淺妹子沒事吧?」沒等馬停穩,小高就縱身跳下,幾步過來一把揪起李思明,圓瞪著眼睛,急的聲音都變了。

    「阿淺……」李思明被小高揪著衣襟,身子軟的象攤泥,人一歪就倒進小高懷裡,頭抵著小高的肩胛一邊蹭眼淚一邊嚎嚎著叫『阿淺』。

    「淺妹子到底怎麼樣了?你說話!快說話!」小高忙往外推他,邊推邊急的大叫。

    「我來晚了……啊呵呵呵……阿淺啊!啊啊啊……」李思明越推越往小高身上粘,兩隻手纏在小高的胳膊上,哭的鼻涕眼淚一大把。

    「老二!你別哭了!你別嚇我!淺妹子……淺妹子到底怎麼樣了?」小高見李思明哭成這樣,嚇的哭腔出來了。

    「阿淺……啊啊啊阿淺啊……」李思明仿佛痛苦的連胳膊也抬不起來了,手指抖來抖去點著那截人形黑炭的方向。

    「那是?人?」小高瞄了眼黑炭,機靈靈打了個哆嗦,「是誰?是……是淺妹子?不可能!怎麼可能?老二,你別嚇我!淺妹子到底去哪兒了?淺妹子那麼聰明,這火……再大的火……」

    李思明揪著小高,哭的抽的透不過氣,淚眼朦朧看著他,只不停的搖頭,小高呆木了。

    「這不可能!淺妹子!怎麼可能?這不可能!不可能!」小高傻了,只不停的叫著『不可能』。

    「阿淺啊!二哥沒能護住你,二哥對不起你!阿淺!你在哪裡啊?阿淺,一路走好……啊啊啊阿淺啊!」李思明身子一軟癱倒在地上,對著那一截黑炭邊哭邊念叨,拍幾個地抹一把鼻涕眼淚,幾把鼻涕就抹的一張臉泥一道灰一道。

    「這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小高扎著兩隻手,呆站還在念叨那句『不可能』。

    端木蓮生看的渾身如披冰水,那個……真是淺淺?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端木蓮生不敢再看那截黑炭,那一定不是淺淺!不能是淺淺!李思清怎麼可能連自己妹妹都看不住?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是你!是你害了淺妹子!你說!你不是說,淺妹子沒事,你說她沒事,是你說的吧?你是大帥,我信你,你說沒事,說你沒事!淺妹子呢?淺妹子呢!你混帳!你要是不說沒事,你要不是大帥,我要不是信你,我要是守著淺妹子,我就能護下她!是你說了……你混帳!你還我妹子的命!你還……」小高突然bào起揪住端木蓮生的衣襟,咬牙切齒咆哮如雷。

    「高王爺止怒!鬆開蓮生。」李思清也騎馬急急趕到了,轉彎看到揪著端木蓮生咆哮的小高,急忙揚聲制止。

    見李思清來了,端木蓮生目光大盛,一把撥開小高,縱身躍起,從馬上提起李思清落到地上,揪著李思清衣領的手沒松,緊緊盯著他就急急問道:「淺淺沒事吧?」

    李思清躲開端木蓮生的目光,兩隻手用力往外掰端木蓮生的手。「阿淺的後事還得你cao辦,節哀順變吧。」

    「我問你!淺淺是不是沒事?是不是?」端木蓮生急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事已至此,還能怎樣?你還要我怎樣?」李思清彆扭的扭著頭,還是不看端木蓮生。

    「你告訴我!淺淺沒事!快說!」端木蓮生突然bào怒失態,揪著李思清的衣領將他硬生生舉了起來。

    「放我下來!」李思清穩穩的聲音里飽含怒氣,「你都看到了,還糾纏什麼?還不趕緊把人接回去,好好打發她入土為安,你這樣,豈不是擾的亡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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