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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看清楚姓沈的帶進去是誰沒有?」小廝提著口氣問道,趙瞎子連連搖頭,「沒看清楚,不過挺年青,個子挺高,挺英氣。」

    「你先在這兒等我,哪兒別去!我去去就來!」小廝jiāo待了趙瞎子一句,轉身就跑。

    連拐了幾個彎,小廝縱身跳進旁邊一人多高的圍牆,圍牆後,黑山剛打發走另一個中年男人,小廝忙上前揖手稟報了趙瞎子的話,黑山神qíng凝重之極,『嗯』了一聲:「去跟趙瞎子說,盯緊沈牢頭和那個青年男子,只盯緊了就行,不許打擾。」

    「是!」小廝轉身就要走,黑山又補了一句:「告訴他,若能幫就幫一把,都是一路的,賞他一百兩銀子。」

    小廝又應了聲,轉身跳出了圍牆。

    黑山抬起手,用力揉了幾把臉,深吸深吐了幾口氣。

    今天一早到現在,這些變故讓他這個跟著二爺見多識廣的人也心驚不安,二爺連句話都沒來得及吩咐就被拿走,他和白水該做什麼只好自做主張,別的不說,夫人和爺的xing命先得護住,如今李家二爺順順噹噹進了牢里,夫人在牢里一時半會總是安全的。

    二爺那邊,不知道白水打聽的怎麼樣了……

    李思清送走王相公,先打發清露回自家傳話,這樣的大事,消息一會兒就得傳進他們府上,別人還好,阿娘聽到阿淺被拘進牢里,指定方寸大亂。

    打發走清露,李思清尋了間離二門最近的暖閣,讓人送了泥爐茶具並幾本書,卻無論如何坐不安穩,索xing扔了書,看著紅泥爐上『突突』翻滾的小壺,擰著眉頭一遍遍細細的想這幾個月的大事小qíng。

    王相公回來的很快,李思清卻幾乎等了個地老天荒。

    「見到官家了?怎麼說?」李思清上前扶住王相公,迫不及待的問道,王相公垂著眼皮,示意他扶著他一路進了園子深處的書房小院,進屋上了炕,這才長長嘆了口氣,看著李思清卻問了一句仿佛很不相gān的話,「君實,自古以來,成大事者,必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才能做常人之不能做,你才能出眾、志向遠大,又恰逢良機,這常人之不能忍,你要忍得。」

    李思清心裡猛的一沉,直視著王相公,「還請相公明示。」

    「我見到官家了,官家只問了我一句話:若是主幼臣qiáng,這將相是和好?還是不和好?」王相公直視著李思清,聲音緩慢卻極清晰。

    李思清臉色瞬間煞白。

    「君實,」王相公悠悠嘆了口氣,「官家點你教導秦王時,我就想過這事,這武事上最合適的人是誰?端木華!非他莫屬!可你和端木華郎舅之親,將相聯手,未來,秦王何以自處?今天這場事,動手的是瑞寧公主,幕後卻是官家,此事一舉三得,李夫人折在瑞寧公主手裡,瑞寧公主和端木華從前那一段兒女旖旎、親戚qíng份不但斷了個一gān二淨,還種下了殺妻大仇,瑞寧公主是官家留給秦王掌管後宮、照顧起居的人,這就斷了瑞寧公主勾結軍權坐大的可能,李夫人一死……官家必定還有後手,你和端木華也得結下仇恨。」

    李思清身子微微顫抖。

    「唉!」王相公抬手按在李思清肩上,「君實,官家既要如此,你……只能如此!可你得記牢:李夫人之死,是死在官家手上,非端木華之過,就是瑞寧公主,也是迫不得已,你和端木華在明面上要水火不能容,可你心裡得明白,你和端木華要肝膽相照,彼此攜手,如此才是國之福、社稷之福!端木華那裡,我會找他好好說說話兒。」

    「先生,讓我想想,舍妹……我要想想。」李思清只覺得渾身冰涼,喉嚨gān澀的幾乎擠不出聲音。

    「君實!以大局為重!以國家社稷為重,以百姓為重!」王相公重重的提醒李思清,李思清機械的點著頭,站起來,晃晃忽忽出了門。

    李思清的車進了李府二門,還沒停穩,帘子就被小高一把掀開,「你可算回來了!再不回來我就活活急死在你家二門裡了!」

    「我不是讓你去幫老二?你怎麼在這裡?」眨眼功夫,李思清仿佛蒼老了不少,神qíng凌厲冷峻的嚇人。

    小高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你這是……老二讓小廝跟我說,他去那裡……就是你說的那裡,讓我別去找他,說我太招眼,驚動了人,讓我到家裡聽你吩咐。」

    「你跟我進來!」李思清渾身寒冷氣森森,徑直往他那時孤零零座落在園子中間的書房。

    第334章初心

    「這事跟阿淺無關!」進了屋,李思清轉身盯著小高,直入正題。

    「啊?噢!那當然……」

    「韓六娘子的馬確實被人做了手腳,那,是誰做的?」

    小高被李思清這一句話問傻了,對啊!誰動的手腳?他哪兒知道啊!

    「賊喊捉賊!」李思清咬牙切齒,「他做這樣的手腳,瞞得了別人,豈能瞞得過我?」

    「大哥,你到底說什麼呢?咱們現在是要救淺妹子!阿淺在大理寺牢里關著呢!」小高被李思清說的暈頭轉向,有點急了。

    「要救阿淺,只有一個辦法。」李思清垂下了眼皮。

    「什麼辦法?快說快說!有辦法就行!」小高頓時高興了,摩拳擦掌,躍躍yù試。

    「韓六娘子的馬,是端木華的侄女端木玉做的手腳。」李思清直盯著小高,小高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大張著嘴,聽傻了。

    「韓六娘子是端木玉害死的,至於端木玉是主謀還是被人利用,這不重要,現在要緊的是端木華要保哪個?是護住他大哥留在世間的唯一血脈,還是說出真相,放出阿淺,讓端木玉為韓家六娘子抵命。」

    李思清的話戛然而止,微眯眼睛,緊盯著已經一臉凌亂的小高。

    「阿淺的xing命握在端木華手裡,你去見端木華,問他,難道真要為了端木玉害了阿淺的xing命嗎?」

    「等等等等!讓我理理,讓我好好理理……」腦子裡一片混亂的小高擺著手,好一會兒才吃力的把李思清短短几句話理清了。「你是說……有道理!可不是!我去找端木華!他自己侄女兒混帳,要抵命那自己去抵!憑什麼把淺妹子的xing命搭進去?我去找他!」

    小高一陣風沒影了。

    李思清站的筆直的身形突然晃了晃,連往後跌了好幾步,一屁股跌坐到矮榻上。

    李思清神qíng木然的呆坐了片刻,兩隻手撐了好幾回,才咬著牙撐起自己,站了片刻,緩步出了書房,啞著聲音吩咐道:「流響!讓人備車,去大理寺。」

    離大理寺還要拐一個彎,李思清叫停馬車,下了車,徑直往大理寺進去。

    大理寺前院被送進一群說要收押、卻又沒人jiāo待到底怎麼個收押法的貴女,收押罪大惡極犯人的內牢關了端木大帥的夫人,後院又軟禁了端木大帥,大理寺卿還沒弄清楚怎麼回事,就被顧太監請走商量案qíng去了,餘下諸官吏個個提心弔膽,誰也不敢多說多動,連眼珠都不敢多轉,以免說錯做錯,可是被人推出來頂缸。

    李思清大步如飛,一腳踏過大理寺那高高的門檻,沉聲吩咐門房:「我是內牢收監的端木夫人李氏的兄長,來探監,請通稟你們上官。」

    大理寺的門房自然認的李思清,門房頭兒頓時一身冷汗,這是來探監,也是來問罪的吧?

    門房頭兒點頭哈腰,一溜煙奔去稟報,可主官不在,滿屋子副官屬官個個正襟危坐,忙的抬不起頭。

    門房頭兒只好硬著頭皮再稟報一遍:「諸位爺,李夫人的兄長李家大爺在門口,說要探監,請爺們示下。」

    滿屋子的副官、屬官更認真更忙的沒法抬頭了,門房頭兒咽了口口水,看來只能點名了,雖說這會兒直接找誰就是得罪了誰,可若不找,那自己立馬就得倒大霉!兩害權衡取其輕吧。

    門房頭兒瞄上位平時最好說話的:「田爺,您……」

    「等等!」田爺這回也不好說話了,「我正寫到要緊處,萬萬錯不得,有什麼話,半個時辰後再說!」

    門房頭兒差點嗆死,這位平時老好人一個,沒想到關鍵時候也這麼滑不溜手啊!

    「洪爺……」

    「唉喲!內急!你且等等,我出趟恭,回來再說!」洪爺尿遁了。

    ……

    門房頭兒喊遍了一屋子人,就沒人讓他說一整句話!門房頭兒心一橫,gān脆就在門口蹲下了,你們個個不發話不擔責任,他一小門房,也一邊稱蹲蹲吧!

    李思清扣著時刻,見門房頭兒該回來還沒回來,沖門房裡兩三個帶著從未有過的謹慎小心神qíng的門房淡然道:「這麼長時候,兩三趟也跑個來回了,既然這樣,無聲便是默許,我進去探望舍妹了。」

    李思清抬腳就走,幾個門房縮在門房內,一聲沒敢吭。

    李思清順順噹噹進到內牢,抱著根水火棍坐在牢房條凳上的李思明一眼看到他,心酸眼熱,眼淚差點衝出來。

    「大哥!你總算來了!這牢里到處都是臭蟲跳蚤!阿淺最愛gān淨,都這半天你才來!」李思明扔了水火棍,喜笑顏開的迎上去。仿佛大哥一來,萬事都能頃刻間煙消雲散。

    李思淺也從chuáng上站起來,隔著欄杆看著大哥,不過她沒有二哥那樣的樂觀,她是官家欽點的疑犯,要想脫身哪會那麼容易!

    「這是牢頭老沈!鐵哥們,絕對信得過!」見李思清緊盯著牢頭老沈,李思明急忙解釋道,李思清『嗯』了一聲,「煩勞沈牢頭到外面看著點。」

    老沈和李思明舉止隨便如同兄弟,可對上李思清,卻拘謹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聽李思清吩咐他到門口看著,忙揖了揖手,一溜小跑奔上台階。

    「你也去。」李思清象是猶豫了下,又吩咐李思明。

    李思明一個愣神,不過還是順從的哪在老沈後面上台階出去了。

    「怎麼回事?」李思清站到牢欄外,沒等他開口,李思淺先低低問道。

    「官家下了決斷,大位是要傳給秦王了。」

    「這是好事。」李思淺低低接了句。

    「秦王讀書由我教導,武事,大約是要jiāo給蓮生了。」李思清頭一回覺得笨嘴笨舌,王相公說的那些事,那些冷酷之極的話,怎麼說給阿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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