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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思淺聽說了這場即將進行的熱鬧賽事的同時,也聽到至少七八個版本的端木蓮生和韓六娘子場間當眾密談,端木蓮生表qíng如何,韓六娘子表qíng如何,兩人如何有默契,如何端木蓮生一個眼神,韓六娘子就策馬過去,如何談的忘了要練習,韓六娘子表qíng如何歡愉,以至於整個練習期間,端木蓮生目光就沒離開過韓六娘子,種種細節描述不一,雖說一多半是傳話者癔想和添油加醋,但一連四五天當眾jiāo談卻沒人聽到他們談了什麼是真的,這些談話是蓮生主動必定是真的,韓六娘子的歡樂也必定是真的,至於其它……不用其它,這些就足夠了。
李思明聽到的閒話更多,一天沒撐過,就忍不住直奔端木府過來。
「你忙什麼呢?」李思明一頭衝進來,見李思淺神qíng恬淡,好象和平時並沒有什麼不同,那兩耳朵閒話外加一肚皮疑惑鬱悶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坐下一口氣喝gān杯子裡的茶,沒話找話般問了句。
「有事?」李思淺太了解這個二哥了,直截了當問道。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過來看看你,看看你好不好。」李思明猶豫了,那些話多半是閒話,阿淺那脾氣……就怕沒事讓他幾句話挑出事來,象大哥說的,世間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可若是不是空xué來風,真有點什麼事呢?他最知道這個妹妹,最恨的就是被人欺瞞,最厭惡為了她好瞞著她這樣的事,她不喜歡別人替她作主,自己知道了卻不告訴她,這種事他給她當哥哥這二十幾年,可一回也沒做過!再說,淺淺xing子雖烈,卻並莽撞,她一向謀定而後動。
「是這樣!」李思明打定主意,猛咳了兩聲,清好喉嚨,先指向丹桂,「你們先出去,丹桂在門口守著。」
丹桂掃了眼李思淺,驅走滿屋的丫頭,自己出到簾外守著。
「蓮生給人家當什麼馬球教習的事,這你知道?」
李思淺點了點頭,心裡一沉又很涼,她知道,她也猜到二哥要說的是什麼事了。
李思明一口氣將聽到的那些閒話倒了個gān淨,「……就是這樣,我覺得肯定都是瞎傳八講,不過既然聽到了,總得告訴你一聲,你別往心裡去,蓮生什麼樣的人,你還能不知道?再說那是韓家嫡出的六娘子,又不是勾欄里的女伎,喜歡了就能玩玩的……咳!我是說,蓮生那人不是那種不知道輕重沒分寸的,就是喜歡他也不能喜歡……呸呸呸!我是說,他怎麼可能喜歡韓家六娘子那樣的傻乎乎的傻大妞兒……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算了,我不勸你了,總之你別多想,千萬別跟蓮生鬧,男人最怕女人鬧,一鬧就落了下乘了……算了算了,我還是走吧。」
李思明站起來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猛一個轉身又折了回來,湊到李思淺面前,一寸寸打量著她的神qíng,極其認真道:「阿淺,你得記著,你有阿娘,有大哥,還有你二哥我,無論如何,你可不能……」
「我知道啦二哥,」李思淺打斷了二哥的話,「你都成親這麼些年了,兒子也有了,怎麼還這麼一驚一乍的?你放心吧,我哪會那麼想不開!」
「那就好那就好!」李思明忙縮回頭,一邊往外逃一邊擺著手,「那我先走了,我去尋趟大哥。」
李思淺伸手挑著窗簾,看著二哥大步溜星出了垂花門,慢慢放下帘子,垂下頭,手指在裙子上的繡花上無意識的划來划去,愣愣忡忡的想出了神。
「夫人。」丹桂見李思淺呆呆坐著,除了手指一動不動,有些擔憂的叫了一聲。
「啊?我沒事!」李思淺飛快答道,答完又愣住了,「丹桂,這一陣子,我是不是看起來很……」李思淺揮了下手,又揮了下手,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想說的意思。
「夫人是跟往常不大一樣,」丹桂跟了她小十年,明白她要問什麼,「我一直覺得夫人是我見過的最想得開的人,沒想到夫人也有想不開的時候。」
「你知道什麼……」李思淺讓她說的想笑又笑不出,只不停的揮著手。
「唉!」丹桂長長嘆了口氣,「夫人還記得那件事嗎?那時我剛跟了夫人沒兩年,離咱們府上兩條街外的姚舉人家那事?姚舉人媳婦那麼溫婉柔和的一個人,毒死了連自己在內姚家滿門,就因為姚舉人中了舉回來,帶回了一個能詩善書的妾侍,我和夫人說,姚家奶奶做出這樣的事,指定是鬼上身了,姚家老爺中了舉,富貴了,自然要納個妾,怎麼能因為這個就殺了全家呢,夫人跟我說,那上身的鬼叫『qíng』,姚家奶奶必定是極愛姚家老爺,這才容不下妾侍,這才走了這樣的極端。」
李思淺看著丹桂,目光變幻不定。
「夫人還說,qíng之一字,能生死相許,也能毀天滅地,所以富貴之家的夫妻,最好相敬如賓,男子可以有qíng,女子卻動不得qíng,因為規矩不同。」丹桂看著李思淺,聲音輕輕。
李思淺垂下腳,穿了鞋子,示意丹桂拿斗蓬過來穿了,低著頭慢慢往外走,出了門,沿著遊廊慢慢轉圈,直轉了七八圈,才在上房門口站住,看著一直垂手立在上房門口的丹桂,漸漸露出笑容,「你剛才說的對,不過,我覺得也許我可以賭一回,總要搏一搏才能不後悔,你說呢?」
端木蓮生回來時,李思淺已經換了件蔥huáng綾裙子,一件月白薄夾襖,手腕上籠了串蜜蠟,清新的如同新吐芽的嫩柳,迎上前替他去了斗蓬,端木蓮生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笑道:「我這一陣子忙的都忘了已經chūn天了。」
「你這一陣子辛苦,這幾天夜裡睡的也不安穩,我今天讓廚房往湯里加了幾片參,我還讓人熱了酒,酒能解乏,我陪你喝一杯。」李思淺笑容明快,語笑晏晏,端木蓮生心裡一暖,「這幾天夜裡老是做夢,擾了你沒有?」
「你睡不好我也睡不好。」李思淺點頭,「也不知道什麼事讓你累成這樣,從前在浙東,那麼辛苦,你也沒現在這麼累,外翁常說,做事累不著人,做人才累人呢,朝廷人qíng複雜,牽一動百,唉,我真的很心疼你,真想幫幫你,要是能幫幫你多好!」李思淺牽著端木蓮生坐到炕上,一邊指揮丹桂擺飯,一邊絮絮的念叨。
「你在,就是幫我了。」端木蓮生臉上漸漸浮出笑意,眉宇間濃濃的鬱氣也仿佛散了些許。
「真的?」李思淺歪頭看著他,先盛了碗湯遞給他。
「當然!」端木蓮生笑意更濃,兩人對坐吃了飯,喝了半杯果酒,李思淺又讓人送了紅泥爐和茶壺茶碗上來,親自沏茶給端木蓮生。
「蓮生,我真的想幫幫你。」李思淺遞了杯茶給端木蓮生,仰頭看著他眉宇間淺淺的川字,心疼的嘆了口氣,「到底什麼事能把你愁成這樣,都愁老了。」
第326章噩夢
端木蓮生失笑出聲,「哪裡就老了?你這是嫌棄我了?」
「你眉間都有皺紋了!」李思淺湊過去,伸手按在端木蓮生眉間揉了幾下,端木蓮生習慣xing的皺眉忙又舒開,抿了口茶沒說話。
「淺淺,那些閒話,你都聽說了?」好半天,端木蓮生低低問了句,李思淺幾乎不加思索的點頭,「韓六娘子的?嗯!聽說了,好事者眾。」
「你?」端木蓮生探究的目光看向李思淺,「沒生氣?」
「開始想生氣來著,」李思淺坦白之極,「後來想了想,想不通,就不生氣了。」
「想不通?」端木蓮生被她說怔了,「想不通什麼?」
「第一,我風華正茂,一沒年老二沒色衰,沒誰能把我比下去啊!第二,韓家六娘子天真爛漫,不過你可不喜歡這種天真的,在你眼裡,這就是傻!第三……」李思淺一指指豎著手指,認真的一二三,沒等她說完,端木蓮生就笑出了聲,「淺淺,你可真是!聰明!」
「這我知道!」李思淺眼底閃過絲絲喜意,彎眼笑的明媚。
「我只是有些事要問她,也就馬球場上便當些,我總不能到韓府找她吧,若是那樣,傳的就不是閒話了,你能這樣相信我……淺淺,有你真好。」端木蓮生解釋的這一點點,離李思淺的期望差的何止千萬里,李思淺心裡一陣失望,臉上卻沒顯露出來,只笑眯眯道:「我也這麼覺得呢!」
也許是喝了半杯酒,也許是今天心qíng松馳了些,端木蓮生幾乎躺下就睡著了,李思淺卻雙目炯炯,側身看著紗簾外清泠的月光,有所思卻又無所想。
「啊!阿……良……」遠處傳來更鼓聲,李思淺正數著更鼓,身邊的端木蓮生突然說起了夢話,這一聲叫的那樣淒涼慘痛,直聽的李思淺心裡一陣抽痛。
「蓮生!你醒醒!快醒醒!」借著月光,李思淺看到端木蓮生臉上痛楚扭曲,被他那猙獰的面孔嚇的心幾乎漏跳半拍,急忙坐起來,用力推著渾身僵直的端木蓮生。
「我做了噩夢!」端木蓮生艱難的睜開眼,直愣愣的看著李思淺,啞著聲音問道。
「是,象是被魘著了。」李思淺用袖子給他拭額頭上滿滿的冷汗,既心疼又心驚,「你夢到什麼了?怎麼嚇成這樣?什麼東西能把你嚇成這樣?」
「我,」端木蓮生用力咽了口口水,伸手抱住李思淺,臉頰貼在她頭髮上,「夢到阿娘了。」
「阿娘?」李思淺想著他剛才那一聲嘶啞的喊聲『阿良』,原來是阿娘。「你記得阿娘的模樣?」李思淺低低問了句,聽說先趙太妃仙逝時,他不過一周左右。
「大哥常給我看阿娘的小像,好些幅,阿娘跟畫上一樣……」端木蓮生半晌才回答李思淺的問話。
「阿娘那樣的蘭質惠心,怎麼會嫁給父親?」李思淺見端木蓮生根本沒有要細說他那噩夢的打算,岔開了話。
「父親遇到阿娘的時候,有個qíng投意合的表妹。」端木蓮生沒答李思淺的話,卻又好象在答李思淺的問題。
「靖海王府那一代沒有嫡子,都是庶子,一直沒立世子,當時大伯最得祖父愛重,父親幾乎是個棄子,」端木蓮生聲音緩慢單調,「阿娘那年進京,父親花了很多心計,讓阿娘認識了他,也記住了他,淺淺,父親那時候很聰明,很好看,很落落寡歡,後來,舅舅說,阿娘迷花了眼,非他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