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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這事我知道,難道是林相?」

    「除了他還能有誰?以死相陷,他還真豁得出去!」

    李思清默然,林相這個案子,他和老師分析過很多回,端木蓮生的可能xing最大,他們能想到,林相自然也能想到。

    「先生,您說,齊王到底是俞相還是……」李思清不敢再往下說。

    「齊王的死,我也想不通,」王相眉頭緊皺,「俞相若有這等狠辣手段,早就除掉齊王了,他不敢,若是端木華……沒有道理,鶴蚌相爭對他才最有利,齊王的死,我想不通。」

    「官家會不會疑心齊王的死和端木華有關?」

    「不會,」王相公頭搖的gān脆利落,「哪怕只是疑惑,官家都絕不會饒了端木要蓮生,也不知道林相公臨死前,到底和官家說了什麼,我覺得,」王相公瞄著手裡的酒杯,「端木蓮生只怕想來找我說說話。」

    「王相公好眼力。」窗戶被人從外面打開,端木蓮生一躍而進。

    「我可沒看見你!」王相公放下杯子笑道,李思清忙站起來添了杯子,端木蓮生坐下,這一場酒,三個人直飲到夜半才散。

    六月中,大皇子被一道道急令催促,急匆匆趕進京城,卻在內侍傳了口諭,責令他在宣德樓外跪著,這一跪,就直跪了一夜,天明時分,疲憊之極的大皇子一頭蹌在地上暈了過去,被幾名內侍抬進了燕王府。

    當天,秦妃以忤逆罪名,貶為雜役。創下了本朝皇妃做雜役的新記錄。

    大皇子得了信兒,只恨的以頭蹌炕,幾乎蹌出血來。

    黑山半跪在炕前垂著頭,聲音低卻清,「我們爺說了,請大爺且寬心,娘娘那邊,我們爺已經安排人照顧,娘娘讓小的傳句話給大爺:娘娘說她沒事,習慣了,讓大爺別太放心上,保重自己。」

    「阿娘!阿娘!」大皇子一聲聲仿佛聲音都在滴血,「兒子不孝!」

    「我們爺說,是他連累了大爺,請大爺……」

    「連累?」大皇子一臉慘笑,「這幾十年,這樣的事有多少回?我把命都拿出來了,只求他抬抬手,讓阿娘……能活的象個人,天下有這樣的父子嗎?」

    黑山垂著頭,一聲不能吭。

    第216章變生

    彈劾端木華的摺子越來越多,罪名越來越五花八門,直到有一張摺子,彈劾端木華夥同燕王通敵賣國,妄圖裂土自立,官家總算打破沉默,將這份摺子發到中書,吩咐徹查。

    脾氣梗直的杭樞密告了病,案子由俞相親自主理。

    隔天,俞相請了旨,燕王封爵差使全部奪撤,令閉門待查,端木華則被收入大理寺監中,住進了二皇子曾經住過的那個小院。

    李思淺揮手送走端木華,叫過黑山,「我不知道你們在外頭還有多少人手,不管有多少,如今最要緊的事,是保護好你們爺,日夜不能斷人,要眼睛不眨的盯著,聽到沒有?」

    李思淺聲色俱厲,黑山心裡凜然,急忙重重答應,垂手退出。

    李思淺跌坐回椅子上,怔怔的看著炕上那隻嶄新的靠枕,那是蓮生這幾天天天坐著的地方。

    為什麼會這樣?怎麼能……

    不要想這些沒用的,李思淺抬手拍了拍臉,得冷靜,做最好的打算,做最壞的準備。

    「去請huáng掌柜,叫喬嬤嬤進來,叫松綠和júhuáng來。」

    喬嬤嬤就在門外,李思淺吩咐道:「丹桂幫著嬤嬤,看著人趕緊把家裡東西理一理,金銀細軟、貴重細巧的東西打包裝箱,送到……」李思淺沉吟了下,「就送到南橋胡同。」

    南橋胡同那座宅子是在另一本陪嫁冊子上,那裡緊鄰南橋瓦肆,胡同里的人家又雜又亂,不象別的巷子,來個陌生人能讓一巷子的人側目,以後進進出出不引人注目。

    「姑娘?」喬嬤嬤本來七分害怕,讓李思淺一句話說成了九分九。

    「沒事!早預備下而已,你們爺位高權重,往後這樣的大事多著呢,不必大驚小怪!」李思淺神qíng冷厲,喬嬤嬤下意識的挺了挺腰,看姑娘這樣子,這回是真出大事了。

    「要悄悄兒的送出去,多走幾趟,然後清理府里的人手,可用可不用的,統統打發到莊子裡去,不願意去的,一人五十兩銀子,把身契退給她們,之後把各處家俱陳設清點造冊,除了正院,大姐兒那一處,還有外頭書房,其它的地方統統鎖起來。」

    停了停,李思淺又補充道:「所有的柜子、抽屜都放上銀票子,十兩一張,柜子大就多放幾張。」

    迎著喬嬤嬤愕然的目光,李思淺又轉頭看了眼圍在身邊的丹桂等人,淡淡道:「準備好抄家,你們自己的東西,也收拾好。咱們收拾的太gān淨,那些抄家的若抄不出油水,只怕要使壞,銀票子多放幾張,好了,趕緊去吧,悄悄兒的,別鬧出大動靜。」

    「是!」喬嬤嬤一句話不再多說,轉身匆匆忙去了。

    「júhuáng回去悄悄收拾好你們大姐兒的東西,爺進了大理寺的事,緩緩告訴她吧,安撫好她,更要看好她。」

    「松綠把帳核一核,看能調出多少銀子,把能調的銀子全部調出來。」

    安排完諸人,huáng掌柜匆匆趕到,李思淺也不讓他進來,站在廊下低低吩咐道:「huáng叔,蓮生的事你也該聽說了,咱們得做最壞的準備,把蓮生阿娘那些鋪子裡的帳理一理,隨時準備抽空流水,另外,把你手頭能動用的關係寫個單子給我。」

    「我這就寫。」huáng掌柜至少臉上神qíng不變,接過紙墨,就著欄杆寫了滿滿兩張紙,遞了頭一張過去道:「這一張上頭都是多年的jiāoqíng,只要不是殺頭的事,差不多都能辦,這一張上的得使足銀子。」

    李思淺接過紙,掃了一遍,眉梢微挑又落下,能用的人還真不少。

    剛安排完諸人,宋大奶奶就趕到了,宋大奶奶沒坐穩,姚章慧也匆匆趕到,接著,端木守志和端木睛一起到了……

    李思淺心裡酸酸的,這個時候趕過來,就是患難不棄、真qíng所在了。

    傍晚,李思淺命人備了飯菜,換了身靛青衣裙,黑山趕車,李思淺帶著金橙上車往大理寺給蓮生送飯。

    車子輕輕晃動,李思淺也跟著車子晃動不停。皇權下的福禍不定,她剛到這人世間曾經無比恐懼過,那時她遠在壽chūn城,不過一介升斗小民,離皇權很遠很遠,那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的事,都在老祖宗的閒話里。

    如今老祖宗遠行,她活進了老祖宗的閒話里。

    嫁給蓮生前,她不也想過這種可能麼。

    李思淺心裡一陣苦澀,她以為她已經想到了最壞,事臨到頭上,才知道想像畢竟是想像,想到多壞都沒有用。

    要是蓮生被判了斬立決,她該怎麼辦?劫法場嗎?怎麼劫呢?若是劫了法場,會不會連累阿娘、連累大哥他們?若不劫……蓮生會死嗎?李思淺心裡一陣劇痛,若沒有了蓮生……她的心為什麼這麼痛呢?

    「二奶奶,到了。」車子穩穩停下,黑山從外面打起帘子,李思淺和金橙下了車,守門的大理寺差役驚訝的看著三人。

    黑山上前,客氣恭敬的長揖到底,見了禮,又上前兩步,袖出幾個小金錁子塞過去,「這是我們二奶奶,來給我們二爺送飯,煩各位通融通融。」

    李思淺站在後面,面容沉靜的打量著大理寺這扇偏門和門口的兩三個差役。

    站在中間的差役當著黑山的面將金錁子一人分了一個,看著黑山,牙痛般咧著嘴,「你們爺可是欽命囚犯,實在沒法放你們進去……這樣吧,你且等著,我去請個示下,你放心,能說的好話一定替你說到。」

    差役說完,轉身不緊不慢的往裡去了。

    李思淺嘴角微挑,能說的好話?她家蓮生這樣的,能見不能見全在上頭,他這好話就是一大車一大車的說,也是半點用沒有。

    她今天過來送飯,並不是為了送飯,她要探探上面的態度,若還能允許她見他,這事qíng也許就沒她想的那麼糟,至少不會斬立決,只要不是斬立決,只要她家蓮生人還在,一切皆有可能。

    第217章探

    過了好大一會兒,差役不緊不慢的晃回來,身子往旁邊一側,揮了下手,「進去吧!」

    李思淺大喜,也不掩飾臉上的喜悅,竟沖差役曲了一膝,倒把差役嚇了一跳,雖說人家現在撤了冊封,那也是曾經的一品夫人,這一禮他真驚著他了。

    黑山提著食盒在前,李思淺帶著金橙,很快到了院子中間看起來普普通通,門口坐著個老卒的小院前。

    老卒坐在椅子垂頭打盹,聽到黑山的招呼,仿佛嚇了一跳,睜眼看看,打著呵欠指了指門,示意他們進去。

    李思淺驚訝又好奇的看著老卒,這老卒,很有書里絕世高手的風範麼!

    端木蓮生正端坐在桌前抄書,見李思淺進來,很是意外,忙放下筆,「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飯呀。」李思淺關切的上下打量著端木蓮生,只有一天沒見,他怎麼好象瘦了?

    「你瘦了。」

    「怎麼會?我才進來一天……」端木蓮生想笑,卻看到李思淺眼裡湧出大滴大滴的眼淚。

    黑山急忙示意金橙,兩人放下食盒悄然退出,輕輕帶上了門。

    「我害怕!」李思淺一頭撲進端木蓮生懷裡,剛才的沉穩鎮靜、舉重若輕什麼的全沒了,「剛才來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真要劫法場,我不知道怎麼劫,還有,你說,我要是劫了法場,會不會連累阿娘和大哥他們?」

    「……」端木蓮生傻了,他這個小媳婦,這腦子想的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蓮生,我不能沒有你。」李思淺眼淚汪汪仰臉看著端木蓮生,只看的端木蓮生整個人簡直要化成一攤水,一顆心化成了一群白鴿,撲稜稜飛上了天。

    「淺淺,我在,我永遠都在!我也不能沒有你。」端木蓮生撫著李思淺鬢角的一縷髮絲,心痛的如一根細線在不停的抽,他把她嚇壞了。

    「我讓人把東西都收拾出來了,暫時用不著的人手也遣散了,又提現銀……」李思淺一件件說她今天做的事,在沒看到他之前,她很鎮靜很堅qiáng,可不見到他,她心裡的恐懼擔憂就全冒了頭崩發出來,紛亂的和他說著她的準備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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