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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回大奶奶,」管事無奈之極,只好咬牙答道:「都是老爺拿了銀子來,不過……」

    「既有舊例,就照舊例處置!如今太太上了年紀,身子骨弱,雖說不敢拿這些瑣事擾她靜養,可我也不敢違了府里的舊例,太太的舊例我尚且不敢違,你竟拿老爺的舊例讓我處置,是你糊塗呢,還是打量著我是個糊塗人,能任你們擺布的?」宋大奶奶自小跟著阿娘學管家,這事雖說小有棘手,擱她手裡不過小菜一碟。

    這一番發作的管事只有認錯的份。

    看著管事捧著那一堆欠帳出去了,宋大奶奶用帕子按了按嘴角,皺著眉頭出了好一會兒神。

    那堆欠帳老爺的倒沒幾張,柳姨娘的也有限,可那位二姐兒,一年竟拋灑了七八千銀子!這也太過了!

    這帳她可不敢接,無論如何先推了再說。

    晚上跟大郎說說,若大郎覺得該管,再接過來也不遲。可這銀子實在太多了!宋大奶奶想到那厚厚的欠帳,一陣ròu痛。

    難道從前她們母女一直這樣拋灑銀子?要真是這樣,老爺這十幾年確實存不下銀子了。

    外帳房管事萬般無奈,橫下一條心,不管李老爺如何怒呵厲罵臉子難看,硬是把那一堆欠帳堆到了李老爺那張巨大的huáng花梨書桌上。

    再有人上門要帳,外帳房從管事到帳房一躲到底,引著要帳的直接尋李老爺討要。

    沒兩天,李老爺就被隨時隨地都會冒出來的要討帳夥計煩的生不如死。

    這日子沒法過了??

    李老爺成親前雖窮,可太婆疼他,他又要專心讀書,再窮也就是吃不好,甚至吃不飽,那也沒cao心過錢的事,後來太婆走了,他就被田家接管過去……

    李老爺一陣煩躁,心底隱隱有一絲不安悄悄發芽吐泡,這十幾年,田老太爺在銀錢上對他予取予求,田家只有田氏一個獨養女,田家的銀子都是他的,本該如此,可如今,田家怎麼敢如此放肆?他就不怕他休了田氏?

    一念至此,李老爺呆了,是了,如今兩子一女都已長大成人,要休田氏……他還真不敢!

    李老爺自以為想通了這個道理,只氣的牙咬的咯咯響,過河拆橋、鼠目寸光的東西!

    那一堆的帳壓在頭上,李老爺再怒再bào躁也抵不了帳,無奈之餘,李老爺只好讓人打聽了huáng大掌柜的住處,屈尊走了一趟,吩咐huáng大掌柜先支兩萬銀子給他用。

    「回老爺,柜上一年的利錢前兒剛解往我們老太爺那裡,追是追不回來了,如今帳上只有掌柜和夥計們的年利銀子,還有就是流水了,實在是沒銀子。」huáng大掌柜態度極好,錢卻沒有。

    「那就先抽一萬銀子!」李老爺一張臉yīn的棺材底一般。

    「真對不住,」huáng大掌柜態度好是好,話卻不怎麼客氣:「掌柜和夥計辛苦了一年,就等這些銀子拿回家養活媳婦兒子,萬不敢動,至於流水,柜上要做生意,那是我們田家生意的根本,斷動不得,老爺這樣的尊貴人兒,想找幾萬銀子還不容易,還是到別處想想辦法吧。」

    「狗東西!」李老爺怒極:「這是田氏那賤婦的吩咐,還是……那個老貨?真以為我能欺麼?」

    huáng大掌柜橫著李老爺,gān笑幾聲道:「我這條命是田家老老太爺救的,自小在田家鋪子裡學徒,如今有家有業,兒孫成群,全是託了田家的福,我敬重老太爺和太太,老爺好歹是田家女婿,我沒那麼忘恩負義不要臉,就算是老爺這樣的女婿,我也不能惡言相向,狗咬人,人不能咬狗。老爺請回吧,再多說一句,老爺不用打點著用我們田家的名義拆借銀子,這滿京城的銀號商鋪,我都打過招呼了,除非我們老太爺或是太太親臨,否則都是冒充的,若有,只管報官就是。」

    「你!」李老爺被huáng大掌柜外軟內剛的回話氣的臉都huáng了,huáng大掌柜懶得理他,袖著手轉身進去了。

    李老爺氣懵了,一群混帳!翻了天了!

    可到哪兒弄銀子?李老爺頭一回被錢難為的徹夜睡不著。

    尋田家那老貨?算了,姓huáng的必是得了他的指使,這一條路必定不通。田氏?她連嫁妝都分了,他就算明知道她有銀子卻拿不出證據,再說,尋她挪銀子,萬一她鬧起來,只怕宋氏想多了……

    李老爺可不敢惹這個大兒媳婦,又是年底,又要京考!

    對了,尋淺姐兒挪用些,她一個姑娘家用不了那麼多銀子,就怕她手裡現銀不夠,也不怕,若是不夠,就賣兩間鋪子,淺姐兒不象她娘那樣面酸心冷,那是個沒心眼的好孩子!

    李老爺打定主意,急急忙忙往晚睛軒尋他那沒心眼的大閨女賣鋪子挪銀子去了。

    第85章凱旋

    果如李老爺所料,他這個閨女不象她娘,聽說李老爺要借錢,李思淺想也不想就點頭答應了:「阿爹要用多少只管用!」

    李老爺大喜,歹筍里總算長出了根好竹子!

    「不過銀子不在我這裡,」李思淺一臉天真無邪:「gān娘,還有大長公主說我太小,又不怎麼懂事,成天亂花錢,一會兒怕我把銀子亂花花沒了,一會兒又怕我被人家把銀子全騙光了,就讓杭嬤嬤把我銀子啊鋪子啊莊子啊還有貴重首飾啊全拿過去了,我要用銀子啊什麼的,再去找二娘和大長公主要。」

    李老爺的喜氣凝固了。

    「不過沒事,我回回去要銀子,gān娘回回都痛快給我了,上回我一次要了十五兩!足足十五兩呢,gān娘也就是多問了我兩三句,也給了,要不阿爹把帳單拿給我吧,我拿給gān娘,讓gān娘拿銀子替阿爹還上!」李思淺極其仗義大包大攬。

    李老爺眼前一黑,要是讓宋太妃和大長公主知道他找女兒討銀子,會怎麼想?能把這銀子給他?

    「算了算了,就當阿爹沒說過,阿爹也不是真想跟你借銀子,不過看看你有沒有這份孝心,這事過去就別提了,我就是隨口說說。」李老爺趕緊收回借銀子的話,想想不放心,又jiāo待了幾句,這是個傻孩子,得多jiāo待一句,不然她口無遮攔,只怕宋太妃和大長公主聽了心生芥蒂。

    李思淺垂手恭敬站在廊下,看著李老爺出了垂花門,直起身子,輕輕點著腳尖笑容滿面,沖李老爺的背影呸了一口。

    李老爺人生頭一回為了銀子焦頭爛額,田太太那邊卻一片喜氣,宋大奶奶診出了喜脈。

    田太太整個人容光煥發,吩咐連著吩咐都是一串串往外發,李思淺不等田太太發話,搶先積極主動的要求接過管家大任。

    田太太滿意的連誇了好幾句類似淺姐兒從前如何懶散,如今也懂事勤快了,知道主動替阿娘和嫂子分擔家事等等。

    李思淺暗暗嘆氣,她就是不主動,阿娘也得硬塞到她手裡,塞了活還得搭上一通數落,與其那樣,倒不如自己主動划算呢!

    在大嫂生產前,不知道二嫂能不能進門,二嫂一進門,她就把家事塞給她,以後兩個嫂子最好輪著生孩子,可千萬別趕一塊兒,這樣就不用勞動自己的大駕了……

    李思汶腿好後的頭一份帳單,就是擷秀坊那張上千兩的大單,外帳房接了單子片刻不敢多留,沒在手裡暖熱就遞在了李老爺的花梨木大案上。

    李老爺正急的恨不能去偷去搶去找個金人咬一口,看到這份嶄新的千兩大單,驚嚇之餘,bào跳如雷。

    這帳單被摔回帳房管事臉上又揀起來,李老爺衝進桃花築,對著柳姨娘跳腳狂罵,只罵的柳姨娘在狂風bào雨中飄搖的面無人色。

    李老爺狂罵一通出了氣,拂袖而去。柳姨娘搖搖yù墜的跌坐到炕上,指著地上的單子,有氣無力的吩咐王嬤嬤:「拿給汶兒,告訴她,且省省吧。」

    王嬤嬤出去沒多大會兒,李思汶一陣風般卷進桃花築,衝到柳姨娘面前叫道:「什麼叫省省?這是能省的錢?你知道後頭連著多大的事呢!」

    「二娘子!二娘子!有話好好說!」王嬤嬤面白氣喘的追進來,見李思汶揮著兩隻胳膊還要再叫,急忙勸道。

    「閉嘴!你這種下賤之人懂什麼!滾!」李思汶這bào怒的樣子,和她爹如出一轍。

    「我不是告訴你了!我這是要結jiāo鄭大娘子!她已經答應過我了,替我遞話給……滾出去!」李思汶話到一半急忙停住,轉頭呵罵王嬤嬤,要遞話給太子這事,可不能讓這幫賤奴知道,萬一傳到那邊人耳朵里,她們肯定嫉妒她,肯定要壞她的事!

    王嬤嬤看了眼也示意她出去的柳姨娘,眼底一片黯然,看著眾丫頭退出去,下了台階站在院子裡守著。

    片刻功夫,李思汶昂然而出,柳姨娘叫了王嬤嬤進去,指著擷秀坊的帳單子和兩張銀票子道:「拿去把帳付了,悄悄兒的,別驚動了人。」

    王嬤嬤暗暗嘆氣,拿了帳單子和銀票,出去擷秀坊付帳去了。

    凱旋迴京的日子總算確定下了,李思清聽說,等不及落衙,忙打發小廝回來報了信。

    田太太高興的眼淚都出來了,明哥兒頭一回離開她這麼長時間,她面上沒顯露,可那顆心一直吊在那裡,哪能放得下?如今明哥兒總算回來了!

    李老爺為了銀子急的眼睛血紅,別的事都不在他眼裡,更聽不進去,仿佛聽說了凱旋的事,凱旋就凱旋吧,又不發銀子,跟他有什麼關係!

    今年凱旋進城的日子比去年早了幾天,不過今年靖海王府卻沒人出來看凱旋大禮,聽說是靖海王身體不適。

    常山王府租下了去年靖海王府租的那層樓面,大長公主雖然極想看著孫兒凱旋入城,可她若出來,這動靜就太大了,連凱旋大禮都得重新調整,在這位老祖宗面前,斷沒有徑直過去不見禮的理兒,大長公主掂量了好幾個來回,嘆了口氣,算了,折騰凱旋隊伍就是折騰她的寶貝孫子,她還是在家等著吧。

    這一層樓面,就來了宋太妃,田太太,還有李思淺和硬被李思淺拖來的姚章慧。

    錦衣燦爛的殿前五軍張張揚揚過去,後面的黑衣黑甲軍和去年一樣,依舊踏著整齊統一的馬蹄聲,彌散出充街盈巷的肅殺之氣。

    幾十對黑甲軍過後,是端木大帥,依舊是去年的打扮:黑衣黑甲外籠著腥紅面黑貂里斗蓬。

    李思淺不得不承認,這位大帥確實英武帥氣,特別是這樣戎裝立於虎láng之師中。

    尖叫聲又起,聲làng一波高過一波。直叫的宋太妃皺眉掩耳:「這是哪家小娘子?太沒家教了,怎麼能叫成這樣?!」外面聲làng太響,宋太妃的抱怨連她自己都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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