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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李老爺連眨了幾下眼睛才想起來怎麼回事,厭惡的退後半步,指著錢婆子和田太太道:「人jiāo給你,隨你處置。」

    「還是老爺處置吧,」田太太話接的極快,她當家理事幾十年,若論這上頭的jīng明,得甩李老爺幾條街,哪肯接手做這個惡人!「到底是姨娘那邊的人,還是老爺處置吧,要不,就讓姨娘自己處置。」

    李老爺正在興頭上,一個老舊的奴婢,在他眼裡跟塊破抹布差不多,隨意的揮手道:「打二十板子,jiāo給人牙子賣了。」

    「這麼大年紀,又病著,哪受得住二十板子,別打了。」李思淺忍不住求了句請。

    這個世間律法和世qíng都把奴僕最多當半人看待,多數是當成會說話的牲口,這一條,她無論如何沒辦法趨同,並視作理所當然。

    李老爺哪在意這樣的小事,揮揮手轉身走了。

    王嬤嬤瞧到機會,拼命給錢婆子使眼色,錢婆子會意,撲到李思淺面前磕頭不已,哀哀哭求。

    李思淺扭頭看著王嬤嬤:「嬤嬤求我有什麼用?她又不是我的奶嬤嬤,也不是晚睛軒的人,連阿娘都不管,哪有我說話的份兒?處不處置,怎麼處置,阿娘已經說過了,這該你們姨娘自己處置。」

    王嬤嬤一聽就明白了,忙拉起錢婆子去求柳姨娘和李思汶。

    李老爺已經進了桃花築,柳姨娘哪會讓這樣的事擾了老爺,二門都沒讓錢婆子進,只發了一句話:「老爺發了話,斷沒有更改的理兒。」

    李思汶正抱著她那份沖天的委屈難過無比,別說這樣的小事,就是天塌地陷也沒有她的委屈重要!只吼了一嗓子:「趕緊讓她滾!」

    錢婆子孤身一人,又病得重,出去就是個死字,絕望之下,破口大罵,從桃花築一路罵到二門。直到被人牙子堵了嘴拖出去。

    錢婆子不知死活,王嬤嬤更加傷感,桃花派的婆子丫頭看在眼裡,兔死狐悲,人人都有了點這樣或那樣的想法。

    為了李思汶的前程,柳姨娘的病隔天就好了,跟在李老爺身後,萬般委屈千般忍耐的給田太太請安,又道了一聲謝,說自己好了,諸事無礙,萬不能因為自己誤了府里的大事。

    這一場守歲不守歲的風波就這麼過去了,柳姨娘失了一回臉面,這是最讓她耿耿於懷的大事,至於錢婆子,一個只花錢不gān活的老病婆子,趁機打發掉簡直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初二日,不用李老爺尋藉口,田太太壓根沒叫他,顧自帶著兩兒一女去給田老爺子拜年。

    午飯後,田老爺子只留下李思淺說話。

    李思淺先說了守歲的事:「……阿娘氣壞了,倒不是規矩不規矩的事,就是這份心腸,太惡毒了。」李思淺忿忿,守冬守歲都是替父母祈壽祈福,她阿爹和柳姨娘這作派,不光不想祈壽祈祈福,只怕還巴不得咒一咒外翁呢!

    「你阿娘太剛直,她這輩子,吃虧就吃虧在太剛直。」田老爺子感慨里qíng緒太多,李思淺一時分辯不清,『嗯』了一聲,托腮看著外翁。

    第24章王爺哥哥

    她頭一回見外翁,外翁就是這幅模樣了,整個人簡直就是一隻老舊的文玩核桃,透著股古樸而溫潤的味兒,什麼時候都是這麼一件略顯肥大的棉布長衫。就是位種了一輩子地、連城都沒進過的憨厚老農。

    外翁的jīng氣神全在一雙眼睛裡,閉上眼睛他就是塊土坷垃,睜開眼,土坷垃就成了荊山玉。

    「你們三個小時候,外翁最怕你們這xing子隨你們阿娘,傻呵呵什麼都擺在明面上,外翁老啦,能護你阿娘一輩子,可護不了你們一輩子!好在祖宗保佑,你們三個,就你二哥有點傻,那也比你娘qiáng多了。」外翁一提三個外孫,笑的眼睛陷在皺紋里幾乎找不到了。

    「外翁有什麼打算?」外翁這些年怎麼貼補那一家三口,李思淺知道的一清二楚,若是阿娘這麼貼補,李思淺一點也不會多想,可外翁……

    「外翁能有什麼打算?有我家淺淺,外翁什麼打算也沒有!」田老爺子笑眯眯。

    一句話說的李思淺翻了個白眼,這話說的,好象她怎麼怎麼樣一樣,她不過就是不願意睜眼看著阿娘受欺負,偶爾替阿娘出口氣什麼的。

    「外翁真準備搬到塘橋去住啊?」李思淺不打算再跟外翁探討這個話題。

    塘橋離京城五六十里,是離京城最近最大的碼頭,大宗jiāo易的集散地。

    「嗯,外翁要打點生意,住到塘橋便當。老huáng留在京城。」外翁還是那麼笑眯眯。

    初六日,田太太將田老爺子送到塘橋,看著收拾停當才回來。

    小高和李思明一對兒會玩愛熱鬧,一個是離開京城七八年,早忘了京城過年的熱鬧,一個是頭一回在京城過年,從初一起,就玩的幾乎不著家。

    只可惜這是京城,李思淺也大了,年年的三人組,今年成了兩人行。

    李思淺不能到處玩,小高比李思淺還難過。

    為了安慰可憐的淺妹子,小高眼睛所及之處,只要看到的東西不讓人噁心,就統統買下,一趟接一趟流水般打發人送進李府,這些東西中,以花燈最多,也就一天功夫,晚睛軒就掛的滿滿當當了,李思淺收東西收的幾乎抓狂,吩咐統統掛到外面去!

    還沒到初七日,在聞名天下的京都上元燈節正式開始前,偌大的李府,能掛不能掛的地方,到處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花燈,自家先過上燈節了。

    柳姨娘和李思汶看著滿府花燈,眼睛都紅了,這些花燈,這份寵愛,該是她李思汶的!

    這家裡的好東西統統都應該是她李思汶的!從她一生下來,這就是李家的規矩!

    那個蠢丫頭,她算什麼東西!她憑什麼!?這都是她李思汶的!她要搶回來!統統搶回來!

    上元燈節從初七開始一直延續到正月十九,這中間最熱鬧的正日子,是正月十五晚上,這一天,官家整晚都在宣德樓與民同樂,各家的彩棚也會使盡全身節數表演,好從官家那兒多掙幾份賞賜,多幾個露臉的機會。

    十五那天,夕陽還一片亮麗燦爛,小高已經過來接李思淺了。

    李思汶緊跟在李思淺身後,含羞帶怯不停的瞟著小高王爺,一顆心跳的幾乎按捺不住。

    這是天底下數一數二的尊貴王爺,還這樣英武威嚴、這樣年少俊逸!他就站在自己身邊!他肯定正看著自己!除了自己,他還能看誰呢?

    只有這樣的男子,才是自己的良配。

    李思汶自覺小高緊盯著她不移眼,激動的頭重腳輕,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踩。

    小高這隻天底下數一數二的貴人,向來目中無人,他只看到了他的淺妹子。

    「淺妹子,昨天給你送的那盒羊腦簽兒,你沒吃吧?我跟你說,那東西剛出鍋趕緊吃,好吃的不能再好吃了,可就是得現做現吃,放一會會!就腥的沒法吃了,剛送出去我就發現了,照我的意思,gān脆連人帶那攤子送到你們府上,讓那婆子給你現做現吃,你二哥廢話多,說後頭排了那麼長的隊,咱們把人家攤子截走不好。」

    李思淺聽的無語。小高呱呱只管說:「你二哥就是差勁,若論疼你,跟我比差遠了!人再多怎麼了?再多也沒有我妹子吃不到羊腦簽兒這事要緊!再說了,咱又不是不給錢!現拍十兩銀子給她……」

    「這種東西,除了現做現吃,還一樣,就得在那個地方吃!比方說吧,把這羊腦簽兒搬到御廚房,讓你在御宴上吃,你覺得好吃吧?」李思淺打斷了小高的嘮叨。

    「對呀!」小高一摸腦子,悟了!「還真是!御宴上還真有這道羊腦簽兒,別提多難吃了!我還以為御廚手藝不行,你說的對,這吃東西也講究天時地利人和!等會兒我帶你去吃!我這就讓人去排隊!」

    「王爺哥哥,我也想吃。」李思汶總算擠進句話。

    這一句『王爺哥哥』把李思淺噎得伸了伸脖子,她想到了那句『御弟哥哥』。

    「嗯?」小高這才注意到旁邊還跟了個人,點著李思汶問:「她是誰?」

    「我妹妹,小字思汶。」

    「噢!」小高拖長聲音,就是他們那個庶妹,他聽李思明提過一回。「想吃這個,你跟你姐姐說就行。」

    「王爺哥哥。」李思汶既搭上了話,自然要多說幾句加深感qíng,這一聲『王爺哥哥』學著她娘,叫的那叫一個溫存消魂。

    小高只覺得脖子後面的汗毛樹起一片,指著李思汶,直截了當的和李思淺抱怨:「你妹妹怎麼這麼說話?怎麼跟……」小高硬生生咽下了『女伎』兩個字,只噎的脖子連伸了好幾伸。

    「你告訴她,正正經經的人家,沒有這麼說話的!她在家一直這麼說話?要是這樣,你告訴她,以後還是當個啞巴算了,還有,一會兒千萬別說話!」小高這個人,對上瑞寧公主都是一句不合硬頂回去,何況李思汶,這一番話說的李思汶眼淚奪眶而出。

    李思淺鬱悶的簡直不想活了。

    這位怎麼蠢到這份上了,勾搭人也得講點技術不是,難道她娘就是這麼教她的?難道她娘就是這麼勾搭住她爹的?唉,這樣的才女太可怕了,這樣的阿爹……李思淺已經無話可說。

    李思汶的眼淚剛出眶就趕緊眨回去了,她要的是討好這位高王爺,不惜一切代價拿下他的心,雖說難堪,可也得到了重要信息不是,至少知道怎麼跟這位高王爺說話了。

    第25章上元qíng人節1

    宣德樓下的燈棚最講究身份地位。

    樓下左手第一個燈棚,是官家嫡親的侄子秦王家的,秦王家對面,是靖海王府的燈棚,緊挨著秦王府燈棚的,就是常山王府。

    李思淺剛給宋太妃見了禮,還沒落座,一個婆子上來笑稟:「太妃,大姑娘說,請大娘子過去一趟,大姑娘剛剛得了幾枝新鮮樣宮花,讓大娘子過去挑兩枝戴。」

    婆子所說的『大姑娘』,就是秦王妃高明蕊,也就是小高嫡親的姐姐。

    宋太妃生了一女一子,高明蕊大小高七歲,高家回壽chūn府老家前一年,高明蕊嫁進了秦王府,是以李思淺雖說聽說過無數關於這位大姑娘的這事那事,卻還一次沒見過她。

    宋太妃笑容里透著說不出的味道:「去吧去吧,她就是不放心宗哥兒。」

    李思淺心裡又是彆扭又是窘迫。高王妃要見她,宋太妃卻說她不放心小高,不放心小高當然得好好看看準弟媳了!唉,這話離紅果果連半步都沒有了,怎麼就沒人問問自己的意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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