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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第二天,李思汶足早了兩刻多鐘,就在擷秀坊等著了。
鄭桔卻足足晚了兩刻鐘才到。
「你怎麼才來?我都喝了三遍茶,吃了兩遍點心了。」李思汶急忙迎出去。
鄭桔一下子沉了臉:「這齣門有出門的規矩,二娘子當我們府上跟你們家一樣,說走抬腳就能走的?若等不得,二娘子只管回去,我是來看衣服的,又不是來看二娘子的。」
李思汶被她這一番毫不客氣的搶白嗆的眼淚汪汪,可想到阿娘的囑咐,忍下眼淚陪笑道:「我就說說,哪裡等不得,她們拿了好些衣服料子過來看,我都沒覺著,你就來了。」
「哼。」鄭桔高抬下巴從眼角白了她一眼,越過她徑直進屋,昂然吩咐道:「聽說這一陣子出了不少時新樣子,拿來我瞧瞧。」
擷秀坊的兩個婆子斜著鄭桔,哼唧了一聲,倆人誰也沒動。
清遠侯府窮困也不是一年兩年了,鄭家人隔三岔五的過來看衣服看料子,可從來沒買過,若是鄭桔自己來,擷秀坊不能不讓她進門,可也沒哪個婆子肯接待她,誰願意明知道一分錢生意做不成,還白陪這麼位尖酸刻薄的姑奶奶一看大半天。
「還不趕緊去拿!」李思汶厲聲呵斥。
兩個婆子對視了一眼,不qíng不願的將李思汶看過的那堆衣服料子又捧了過來。
「她們說這件是今年剛剛出來的,我覺得這鋪金襯著大紅特別好看,就訂了一件。」李思汶一臉討好的湊上去。
「這麼俗氣的衣服你也訂?」鄭桔滿肚皮酸水,嘴角撇成個八字,抖著手裡的鋪金長襖鄙夷李思汶。
李思汶一張臉漲的通紅,擷秀坊的婆子不gān了:「唉喲喲,鄭大娘子可不能這麼說,這件鋪金襖子可不止李二娘子一個人訂,林丞相家二娘子也訂了一件,是嫣紅底,靖海王府的二娘子訂了件月白底的,說是上元節那天穿,大娘子也該訂一件才是呢,就用月白底,等上元節的時候穿出去,一群侯門小娘子,多少齊整呢。」
明知道鄭桔買不起,婆子這話就是挖苦的意思了。
鄭桔臉漲的通紅,李思汶卻聽的眼睛亮亮:「鄭姐姐訂一件吧,到時候咱們一起去看燈,就象姐妹一樣。」
「我才不買這種俗氣透頂的東西!」鄭桔將鋪金襖子摔在几上。
婆子呵呵笑著拎起襖子:「二娘子別勸了,他們府上衣服都是有定例的,可多不出來。」
「那我買了送給姐姐好不好?」李思汶滿腦門子都是上元節一群侯門小娘子,其中就數她最出彩的場面,急吼吼的央求。
這樣的鋪金衣服,一件要上百兩銀子!
鄭桔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婆子也呆呆的看著李思汶,敢qíng她看走了眼,這位土的掉渣一口外地話的小妮子還是個豪客!
「兩位小娘子一人一件最好不過,大娘子貴氣,就用象牙白的底,二娘子這麼好看,跟天仙一樣,就用銀白,唉喲喲,兩位小娘子一起出去,那不得滿街鬨動啊!」婆子趕緊奉承。
鄭桔眼珠轉了半轉,掂起襖子又舒開手:「還是算了,這襖子最挑裙子,我今年做的新裙子雖多,竟沒一件配得上的。」
「那咱們做一身!要不連斗蓬一起,就做銀狐里好不好?姐姐就給我個盡心的機會,我看姐姐比親姐姐還親呢。」李思汶趕緊跟上,銀子不是問題,送不出去是大問題。
擷秀坊的婆子呆看著李思汶,親眼見識了什麼叫錢多人傻。
「我就愛妹妹這樣的人品氣度,實話跟你說,這京城的貴女,還真沒有幾個我能看上眼的,別看什麼林家王家的雙姝單姝的,跟妹妹差了不知道多少,世人眼拙……」鄭桔從李思汶那兒收了一堆貴重衣服,這態度變化之大,讓李思汶受寵若驚、喜的發暈。
擷秀坊的規矩,向來是先收齊銀子再動手裁衣。
這帳單被管事婆子熟門熟路的送到田老爺子的心腹管事、這十幾年來隨李老爺到處轉任、專一給李老爺一家三口提供付帳服務的huáng大掌柜手上。
身團團麵團團一團和氣的huáng大掌柜接過帳單子掃了一眼,笑眯眯的將帳單子又遞到管事婆子手上:「我們東家傳了話,如今你們府里有我們姑奶奶當家,這帳單子就不用從我們東家這兒過了。」
管事婆子糊塗了,這什麼意思?他們東家不就是她家老爺麼?這個姑奶奶是誰?
管事婆子回去和柳姨娘稟了,遞上單子奇怪道:「什麼他們姑奶奶當家,這帳單子他們就不接了,那不是咱們老爺的鋪子嗎?他這話什麼意思?反了天了!」
「行了!」柳姨娘煩躁的打斷了婆子的話:「放下,你先出去!」
「是!」婆子急忙閉嘴,退了半步,不得不小心翼翼道:「姨娘,擷秀坊的人在外頭現等著領銀子……」
「這衣服還沒做呢!領什麼銀子?!」柳姨娘的火冒上來了。
婆子哆嚏了下:「回……回姨娘,說是他們的規矩,拿齊了銀子才肯裁。」
「什麼混帳規矩!」柳姨娘怒聲呵罵,婆子低頭縮肩準備死捱這一頓風bào。誰知道柳姨娘的罵聲戛然而止。
這是京城,有無數權貴,她這桃花築再華貴也只是偏院,正院還有位正頭太太……
柳姨娘qiáng咽下心頭的惡氣:「去找捧琴拿銀子,外頭帳房的事過一過再說!」
老爺這幾天心qíng不大好,汶兒這一趟竟做了一千五百多兩銀子的衣服,這筆帳,得找個機會再給老爺看。
銀子,就先墊上吧。
第18章俸祿風波1
談大家的腳步緊匆進了晚睛軒。
「大娘子,今兒戶部派俸祿,那邊的管事沈婆子正在領呢。我家二小子一直守在戶部門口,親眼看到的。」談大家的臉上帶著絲絲憤然。
老爺的俸祿不養正頭的太太兒子,竟全jiāo在那個賤人手裡!
李思淺眼睛微眯,兩根手指節奏分明的敲著炕幾。丹桂緊瞄著李思淺的手指,見越敲越慢,最後定在那裡,知道李思淺拿定了主意。
「讓談大帶幾個人,拉上大車,去戶部領阿爹的俸祿去,繞幾條路過去,不急,別撞上沈婆子,告訴談大,這俸祿無論如何都要領到,領不到就不許回來。」李思淺吩咐談大家的。
談大家的一臉錯愕,這俸祿都領走了,還怎麼能一定領到?談大家的連眨了十幾下眼,恍然明白,這哪是去領俸祿,這明明是去鬧事麼!
「大娘子放心!那太太那頭?」談大家的轉身走了兩步,又突然回身問了句,李思淺擺手道:「有我呢,快去!」
「小棠走一趟,去太學找二爺,悄悄跟他說一聲:發動了,趕緊到會賓樓!」談大家的前腳出門,李思淺的吩咐一道接一道:「金橙趕緊去一趟常山王府,跟杭嬤嬤說,煩她趕緊遣人去領她們王爺的俸祿,多去幾個人,挑機靈的!」
「告訴來慶,守好老爺,該找到他的時候,一定要找得到!」
「告訴來喜家的,把沈婆子攔在角門外,連人帶東西一起攔下,隨她怎麼說,總之要攔下,不許進也不許走,還不能驚動了人,一直攔到衙門來人把她帶走為止。」
「告訴來福,從現在起,隔絕桃花築和翠夢閣兩處,不許進,也不許出,別問我怎麼說,讓他自己想辦法!什麼時候解除隔絕聽我的信兒。」
「告訴來安,趕緊去尋huáng大掌柜,告訴他,一會兒說不定我就要打官司了,讓他到京府衙門候著去!要悄悄兒的,不能讓人覺察了!」
李思淺一迭連聲的發號施令,丹桂、金橙等人一路小跑往各處傳話。
談大比他媳婦jīng明多了,聽他媳婦原原本本傳了李思淺的話,不過眨了兩下眼,就明白李思淺的意圖。也不急,仔細挑了三四個嗓門亮、會說話的小廝,趕了兩輛大車,出了府口,一路走的不緊不慢。
到了戶部領俸祿的側門口,談大客客氣氣上前道:「煩勞各位,小的是新任工部員外郎李老爺諱燕廣府上的管事談大,領了我們太太的吩咐,過來領我們老爺的俸祿。」
捧著冊子發俸祿的戶部趙書辦呆了:「你們不是來領過了?剛剛領過!」
「官爺真會開玩笑,小的頭一趟到貴衙門,難不成剛才官爺看到小的了?」談大呵呵笑著,仿佛趙書辦說的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兒。
「不是你,是一個婆子,已經關領走了,趕緊走吧!」趙書辦眼看後面又有人來領俸祿,不耐煩的沖談大連連揮手趕人。
「官爺!您該不會是把我們老爺的俸祿錯發給別人了吧?要不就是官爺被人騙了,或者是官家欺負我們老爺剛進京城……」談大也急眼了,聲音高了一個八度,這話也說的不好聽了。
「放你娘的屁!」趙書辦也急眼了,跳腳罵了句。
「領不到我們老爺的俸祿,我回去怎麼jiāo差?我告訴你,你今天不把我們老爺的俸祿給我,我就……我還……我還就不走了!」談大一屁股坐到了堂官面前的桌子上。
趙書辦氣了個仰倒。
旁邊小吏忙上前連解釋帶恐嚇:「我們發俸祿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斷不會發錯,肯定是你們府上差使領重了,你先回去看看,確實領走了!」
「不可能!」談大聲音極其響亮:「剛這位官爺說,是一位婆子領走的,我們府上外面往來結帳採買,從來沒有用婆子當差的例,大傢伙說說,誰家府上派個婆子來領爺們的俸祿?再說了,我們太太治家嚴謹,誰領什麼差使從來不許錯半分,領重了?這不是笑話兒?我告訴你,你要是不說個明白,我就報官!」
後面不知道哪家府里的下人開始幫腔:「可不是,我替我們王爺領了小兩年的俸祿了,從來沒見過有婆子來領俸祿的,錯了就認個錯,趕緊補給人家。」
趙書辦這回真急眼了:「確是你們府上,說是你們奶奶打發她過來領你們老爺的俸祿,你們老爺什麼級什麼品,該多少米多少炭多少絹折多少銀,一清二楚……」
「你們聽聽,這是胡說吧?我們府上就只一位太太,哪有什麼奶奶?我們大爺、二爺還沒成親呢,再就還有兩位姑娘,哪來的奶奶?瞧瞧,露餡了吧!」談大抓住話fèng大叫。
巷子裡一片譁然,趙書辦臉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