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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7:51 作者: 閒聽落花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姚章慧感慨了一句,兩人一起嘆了口氣。
窗前的鄭桔呆站著,不知道看什麼出了神。突然轉身將吃了一半的點心扔到碟子裡,整理好臉上的笑容,又過去坐到了李思汶旁邊。
從姚家出來,田太太先看著李思汶被鄭桔熱qíng的送上了車,才帶著李思淺上車出門。
姚章慧的大哥姚章智明年也要下場,和李思清會文去了,姚章慧二哥姚章聰和李思明被小高叫走,去城外看廟會去了,姚侍郎自然不會送李老爺出門,李老爺一個人訕訕的出了門,上了馬,和來時的意氣風發判若兩人。
李思淺隔著紗簾盯著她爹看了好一會兒,才心qíng愉快的轉過頭。
成老夫人第一不喜歡姨娘,第二厭惡不守本份,柳姨娘在姚家這一番表演,成功的把自己黑到了地獄裡!
李老爺回到桃花築時,柳姨娘已經哭成了淚人,這回是真哭,雙眼又紅又腫,不是雨中梨花,而是淋水的爛桃了。
「老爺……」柳姨娘聲音沙啞,李老爺看著兩隻爛桃,只覺得心裡的煩躁濃郁了一倍都不止,姚侍郎的話又在耳鼓裡咚咚的敲:「……如今朝里最講究的,就是嫡庶分明!亂了嫡庶,你是不想活了!……兩個兒子前程似錦……你誤了自己,也要誤了兒子……」
「好了!」李老爺厭惡的一聲厲呵,吼的柳姨娘機靈靈打了個寒噤。
「去!叫二姐兒過來勸勸她!」李老爺緊皺眉頭又向王嬤嬤吼了一句,轉身就走。
柳姨娘不哭了,呆呆的坐在炕上,王嬤嬤看著她yù言又止,正猶豫不定,看到李思汶過來,急忙掀簾讓進。
「阿娘!」李思汶抖落著一身喜氣:「咦?阿娘怎麼哭成這樣?」
柳姨娘看著喜氣盈腮一臉興奮的女兒,心裡升起股茫然的鈍痛,原來,她的受rǔ,只是她一個人的事!
「姨娘看著二娘子,還有什麼好難過的?這當父母的,不都是看著兒女活的?」王嬤嬤上前勸了句。
「阿娘!你知道我這一天都跟誰在一起,一起說話一起玩嗎?我告訴你,是清遠侯府的鄭大娘子!」李思汶心裡眼裡只有她自己的喜怒哀樂。
「是嗎?」柳姨娘想笑卻沒能笑出來,王嬤嬤忙指揮眾丫頭給柳姨娘淨面換衣服。
「鄭大娘子閨名一個桔字,就是桔子的桔!堂堂的侯府姑娘噢,對我可客氣了,她知道的真是多!簡直什麼都知道!跟我說了好些京城貴女的笑話兒呢!對了對了,鄭大娘子還說要請我遊園,還邀我一起去做衣服……」
李思汶興奮的滿面紅光,柳姨娘也漸漸有了jīng神,王嬤嬤說的對,不就是看著兒女活麼,以後的路長著呢,京城也不是只有姚家一家……
李老爺又是人靜時分才回來。
柳姨娘已經恢復成平時的柳姨娘,嬌嬌柔柔捧了湯水,低眉順眼曲曲婉婉陪了不是。
李老爺心qíng大好:「……細想想,這事確實是你失了本份,妾就是妾,我雖寵你……我是說,我疼你就疼你個懂事,你若是因此生了妄心,那就是不懂事!」
「老爺教訓的極是,是妾想左了,都是妾不好。」柳姨娘含著淚,這回是梨花雨。
「妾是為了汶兒,老爺也知道,汶兒是庶出,老爺又甘於清貧,向來不屑於在銀錢上汲汲營營,汶兒往後這嫁妝……如今這樣的世qíng,哪家說親不先打聽這嫁妝銀子,妾是擔心汶兒……」柳姨娘含淚仰望,楚楚可憐。
「萬事有老爺我呢!」李老爺最享受這種被崇拜被依靠的感覺,話滿滿大包大攬:「你儘管放心,往後淺姐兒有的嫁妝,汶兒一件也不會少!」
柳姨娘喜不自勝。
她留心了這十幾年,深知田家有多富有,那妮子的嫁妝必定少不了,田家從來不敢得罪老爺,只要老爺願意,他想從田家擠多少銀子,就能擠出多少銀子!
汶兒有這些嫁妝傍身,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第13章這事得解釋!
第二天一早,李思淺挑了件酡色長裙,又尋了件厚厚的深妃色素緞面灰鼠斗蓬,正要出門,金橙引著杭嬤嬤進來。
李思淺急忙起身,杭嬤嬤緊幾步笑道:「大娘子這麼客氣,要折了老婆子福份了!大娘子這是要出去?」
「和姚大娘子約了去大覺寺給大哥上柱香,再請根簽。」李思淺笑語盈盈。
「簽就別求了。」杭嬤嬤跟李思淺向來親近,說話也隨意:「大郎必是中的,不用求!這一匣點心是老祖宗挑給大娘子的,這是我們太妃挑的,這些,是我們王爺挑的,還有,明兒老祖宗設家宴,請大娘子和太太,還有兩位爺過府,剛才已經稟了你們太太了。」
杭嬤嬤一連串jiāo待完:「我就不耽誤大娘子了,讓金橙送送我就行。」
杭嬤嬤回到常山王府,徑直去了大長公主居住的正院。
宋太妃果然在上房和大長公主說話。杭嬤嬤回了差使的事,停頓了片刻陪笑道:「還有個笑話兒呢,他們府上門房一聽我說尋田太太,竟坐回去了,只衝我往西廂努努嘴,我正奇怪呢,談大家的從西廂出來把我讓進去,後來我實在好奇,就問大娘子的丫頭金橙這是怎麼回事,金橙說。」
杭嬤嬤神qíng古怪:「說她們府上,太太從壽chūn帶來的人歸太太管,老爺從任上帶來的人歸林姨娘管,說大娘子說了,這叫一家兩治。」
「這也太混帳了!」宋太妃眉宇間浮起怒氣。
「田太太倒還好,」大長公主卻嘴角帶笑:「淺丫頭可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還有明哥兒那個混小子。這位柳姨娘是個真正的蠢貨!這一陣子多留心李家,有什麼事兒趕緊跟我說。」大長公主又轉頭吩咐杭嬤嬤。
端木守志在大覺寺門口跳下馬,將韁繩拋給小廝,幾步跳上上馬石,伸長脖子四下張望了好大一會兒,卻什麼也沒看到。
端木守志跳下來,困惑的揉揉太陽xué,他到底是到早了,還是來晚了?還是先進寺找一圈,若是沒有,必是來早了,那就安心在這門口等著就是。
直穿過三大殿,端木守志先沿著東線一間間往後找。
觀音殿內有人在做法事,端木守志神使鬼差的探頭看了一眼,卻正正和聽到腳步聲回望的二哥端木蓮生望了個對眼。
是大哥的追思法會,端木守志有些怔神。他記得阿娘好象說過一回,大哥死的時候太年青,算是夭亡,夭亡的人不宜多做法事……
「你怎麼來了?」端木守志愣神間,端木蓮生已經出了殿,冷著張臉,盯著他沉聲問了句。
端木守志心裡一陣莫名的緊張,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和妹妹都很怕很怕這位二哥。
「找,找過來的。」端木守志往身後指了指。
「你有心了。」端木蓮生一張冷臉仿佛chūn風拂過,冰凌碎裂,暖意湧現,連聲音也柔和了。
端木蓮生轉身進殿,端木守志跟進去,恭恭敬敬上了三柱香。退後幾步,又跪下行了磕拜禮。
端木蓮生背著手,仿佛剛認識一般細細打量著同父異母的這位四弟:和老三頗為相似,只是嘴唇略厚,目光清澈,透著股子林王妃和老三都沒有的忠厚溫和。
「上了香就回去吧。」等端木守志行完禮,端木蓮生溫聲吩咐。
端木守志答應一聲,低頭出了殿門,腳下微頓,轉頭看著背對著自己、長身玉立的二哥,不知怎的,心裡湧起股酸澀,其實,二哥挺可憐的。
「逝者已逝,二哥保重自己。」端木守志轉身回去幾步,囁囁嚅嚅關切了句。
「知道了。」端木蓮生意外而驚訝的看著去而復返的端木守志,停了停,又jiāo待了句:「若有什麼事,來找我就是。」
「嗯,那我先走了。」端木守志覺得心裡一下子輕鬆了。出來低頭走了一she之地,決定還是到寺門口守著,反正守不到來,總能守到走。
端木蓮生看著端木守志走不見了,才扭回頭,心裡涌動著股說不清是溫暖還是感慨或是別的什麼qíng緒,真是龍生九種,種種有別。
端木守志剛轉過天王殿,迎面卻撞上了李思淺和姚章慧。
「端木四爺!」姚章慧先招呼道。
「大娘子、大娘子!」端木守志歡喜的頭昏腦漲,也不知道沖哪兒拱手亂揖。
「四爺也來寺里上香?」李思淺被他逗樂了,真是個靦腆孩子。
「是,是!啊!不是不是!不不不,也算是。」端木守志臉漲的通紅,汗都出來了,他現在想不起來他到底來gān什麼了。
「是,二哥給大哥做追思法會,我來上柱香。」端木守志突然福至心靈。
「啊?」姚章慧不由瞪大了眼,忙轉頭看向李思淺。
這位早逝的世子是她堂姐夫,這追思法會總不好過門不上柱香吧?可上香,她又實在不想見那位二爺!
「不知者不罪,這都知道了……你陪我去上柱香吧。」當著端木守志的面,姚章慧也不好多說什麼,伸手拉住李思淺,那意思非常明白,說什麼你都得陪我去!
「在觀音殿!」端木守志忙讓開路,往後指了指。
端木守志盯著李思淺的背影,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一腳差點踩空,目光還是捨不得移,揮著胳膊摸到柱子,靠柱子站住,直到目光被建築檔住,才長嘆了口氣,垂下了頭。
在這裡等她出來吧。
那天在後園梅林里,林家表妹的無禮,總得道個歉,還有林家表妹的事……他跟林家表妹沒什麼的!等會兒怎麼開口最合適?
就說那天林家表妹有些無禮,他來陪個不是……不行不行!林家表妹得罪人,關他什麼事?他道什麼歉?這話不合適!那就說,那天在他們府里,讓她受了慢待,特意來陪個不是……也不合適,那事怎麼能算得上慢待?明明是林家表妹無禮,這麼說豈不是避重就輕?
唉,這話到底要怎麼說呢?要不就直接解釋林家表妹的事?他一直把林家表妹當親妹妹看的……這話更偏了,更不合適!
端木守志越想越苦惱,他其實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那天她受了委屈,他不陪個禮心裡過意不去,二來,他也不想讓她誤會他和林家表妹有什麼,他和她真沒什麼!可這話怎麼這麼難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