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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6:05 作者: 翔子
「……日落關牆遠,風高鐵甲吟。」她不由低聲念道。
「六嬸說什麼?」聞嘉硯沒聽清。
「沒什麼。」尹沉壁微微一笑。
晚上聞若丹令人在雲峰營的校場內升起篝火,這一晚營中歡盈沸騰,笑語喧天,將士們熱火朝天地傳遞著酒碗,大堆大堆的人湧上來和聞若青拼酒。
章遠還出來給大家唱了一折《穆桂英掛帥》,不過他這回唱的不是穆桂英,而是楊文廣,略有點不倫不類,但對於生活清苦,缺少調劑的燕雲軍士兵而言,已經是極大的娛樂了。
尹沉壁和姜夫人坐在一處,聽軍師李溪繪聲繪色地講述幾月前與北狄軍隊的那幾場戰役。
尹沉壁聽得暗暗心驚,聞若青回京後也沒給她仔細講過這些,她此時看著人堆里二話不說,只顧埋頭喝酒的丈夫,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這些熱情的將士們對他的尊崇從何而來。
聞若青被灌了太多酒,在營帳里直睡到次日午間,下午他帶尹沉壁出了城門,穿過蒼鹿野,去了前頭的青柯塞。
停戰不久,邊市還未開放,兩人頗為遺憾地回了元隆關。
他直接帶妻子上城牆去看夜色。
夜幕深遠,天際星羅棋布,浩瀚無邊,她挽住他的胳膊,靠在他肩頭,笑道:「銀河現影,天接闊野,關牆遼遠,玉宇無塵……你信中寫給我的,我看到了。」
他也笑,「月起蒼莽,星垂邊野……你想像的景象就在這裡,美麼?」
她嘆息,「很美。」
兩日後夫妻倆辭別聞若丹,聞嘉硯和一眾燕雲軍將士,直接出了關,進入遼闊草原。
關外的景象又是不同,遠空湛藍,大地上綠茵無邊,不時有成群結隊的牛羊慢悠悠地聚集在芳美的水草之間,澄澈的湖泊像是鑲嵌在綠地上的一面面鏡子,倒映著藍天白雲,美不勝收。
兩人一路往東走,有時遇到放牧的蒙古牧民,便在牧民的蒙古包內借宿,次日清晨離去的時候留下一大錠銀子。
在草原上走了十幾日後,聞若青估摸著路程,回到草原邊緣,依著山勢繼續往東走。
一日清早萬里無雲,天清氣朗,旭日已升,重山一明一暗,交相疊迭,被陽光照射到的一面明亮舒朗,背光的一面暗如黑夜,明暗之間大地被劃分兩種分明的顏色,另有一番壯闊景象。
兩人行在山間,正隱在陰影中,後方是大片亮晃晃的原野,隨著金陽的升高,明暗的交界線很快移動著。
「咱們來跟陽光賽跑吧。」他突發奇想。
「好啊!」她笑道。
馬鞭揮落,駿馬馳騁,狂風迎面而來,呼呼灌入胸腔,沒一會兒陽光追逐過來,陰影褪去,飛奔的兩人沐浴在了陽光下,她和他揚聲大笑。
他馳到她身邊,手臂一伸,把她從馬上抱下來,摟緊她在草地上打了幾個滾,埋頭吻下去。
幾日後一隊從倚塹關出來,前往前方草原與牧民交易的馬隊在山道邊撿到了兩隻落湯雞。
接連下過幾場暴雨,前方山體略有滑坡,馬隊的商人收了那年輕男人的銀子,給他們留下兩匹馬和一個小帳篷,兩張弓和兩把匕首,少量的生活物資,不顧兩人的勸阻,繼續往前走了。
尹沉壁換了一個姑娘給她留下的衣服,在一條小溪邊把自己的衣服洗了,晾在帳篷外的晾衣繩上。
她把髮髻打散開,紮成兩條辮子,沒一會兒發現有人在後面拽她的辮子。
她氣不打一處來,見手中洗的正是那人的衣服,也不擰水了,直接就往那人身上抽。
「都是你——」她氣呼呼地說,「我說不要,你非要,耽誤了趕路時間,這下好了,沒避過泥石流,東西都丟了,還好銀子在我身上,不然這點東西都買不來。」
「好了好了,」被抽的人一面躲閃著,一面數道:「十七、十八、十九——」
數到「二十」的時候,他一把拽過濕噠噠的衣服丟開,把人拉過來抱進懷裡,把她數落他的話堵了回去。
夫妻倆到達遼東邊境的倚塹關時,已經是初秋。
駐守倚塹關的吳祈將軍儘管早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但當他在中軍大帳內看到面前的這兩個人時,還是很想把他們轟出去。
聞若青和妻子在趕往倚塹關的路途中遇到了狼群的襲擊,此刻兩人的樣子很是狼狽,馬丟了不說,他還把一直貼身放置在懷裡的調令文書給遺失了。
吳老將軍九年前調到這裡時,這位如今名字在燕雲軍中如雷貫耳的聞家六郎還未到西北大營,所以他沒見過這人,也不確定眼前之人是不是就是來接替他的懷化大將軍聞若青。
雖然有傅寒和江雲極力作證,吳將軍還是將信將疑。
他是個嚴謹的軍人,這人手中沒有調令文書,他不能隨隨便便地把這裡交給他。
說實話,就算眼前這兩人真是聞若青和他的夫人,他也不放心把倚塹關交出去,調令文書都能弄丟,看來是個莽撞馬虎的人,而且還很貪玩。
尹沉壁略有點不安,聞若青倒是很鎮定,他說:「前陣子燕雲軍進行了調整,倚塹關這邊有從元隆關調過來三千騎兵,他們都認識我。」
「就算如此,但——」吳祈話還未說完,遠處一陣咚咚咚的戰鼓聲傳來,他不由大怒,「又來了!」
老將軍披掛完畢,看了帳內的兩人一眼,「你們兩個,先好好地呆在這裡,等我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