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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46:05 作者: 翔子
尹沉壁笑道:「好啊,咱們去漴臨關,要走幾天?」
「以往我自己走,一般就是三四天,」他打量了一下妻子,「和你一起,估計要走七八天。」
尹沉壁來了精神,「你不要小看我!」
「我哪兒敢!」他大聲笑,「你頭一次出遠門,又是騎馬,剛開始趕路太急,會受不了的,明兒你就知道了。」
晚間兩人趕到一處小鎮,尋了間客棧住下,次日天還擦黑的時候又上了路,到了傍晚尹沉壁便有些不適了。
她以往騎馬沒連續騎過這麼久,兩天下來,果然腿根酸軟麻痛,到了客棧門口,她下馬後走路都不太走得穩了,聞若青把妻子抱進房間,吩咐夥計打了水進來,讓她泡了個熱水澡,又把她拎去床上。
他手指按上來的時候,她瞪著他。
他笑道:「放鬆些,我什麼也不干,不按一下,你明天怎麼上路?」
她依言放鬆下來,不一會兒就沉沉睡了過去。
忍過了頭幾天的不適,她漸漸適應了,開始體會行程中的樂趣。
早間風清露涼,兩人緩緩行在山道上,水光山色間,千岩競秀,翠樹成蔭,行至羊腸小道深處,處處鶯啼鳥鳴,置身其間,反覺空山遠谷,寂靜無邊。
有時兩邊丹崖怪石,削壁奇峰,有時柳暗花明,雲卷鷹飛,每一處每一景,都蕩滌著她的心神,令她的神采日漸飛揚。
有一晚兩人行至山間,就地尋了山坳處歇息過夜。
幽山夏夜,依然寒意沁骨,他生起火來,鋪了毯子在落葉上,把她摟在懷裡。
遠處有獸禽出沒的聲音,亂峰層碧之上,一彎月牙清冷悄寂。
「怕不怕?」他問她。
她搖頭,「不怕。」
他笑著擁緊她,「如果坐馬車,看不到這般景色,體味不到這天地,騎馬趕路雖苦,也算別有意趣。」
她抱緊他的腰,伏在他胸前,笑道:「我很喜歡。」
他與她尋芳踏翠,看遍濃淡山色,於七日後到達了漴臨關外的小鎮上。
兩人在鎮上尋了客棧住下,次日清早,他帶她去了一處荒涼的土坡,在山坡前停了下來。
他取出包袱中的香燭紙錢,點燃三注線香,往北而拜。
她跟著他拜了三拜,往小酒杯中斟滿酒。
他將酒傾於地上,一面燒著紙錢,一面跟她說:「這山坡後是漴臨關守軍的葬崗,陳莫和楊凡……也在。」
她默然無語,他燒完了紙錢,帶她迴轉,「快一年了,總算能到此祭拜他倆,了卻這樁心愿,晚上咱們溜出關,我帶你去瞧瞧夷人的聚居地。」
「好啊,」她笑道,「夷人擇群而居,皆隱於山谷,尖峰挺秀,陡澗流水,山鴉飛鳴,野猿嘯唳……」
他頗有些意外,「我寫的這篇散記,你記得這麼清楚?」
她只笑而不語。
在漴臨關附近休息幾天後,兩人又縱馬北上。
進入風物繁盛的蜀地時,他領她去吃當地有名的麻婆豆腐和辣子雞丁,帶她去看「劍壁門高五千尺,石為樓閣九天開」的劍門關,她瞧著嵯峨峻岩,千仞立壁的險要之地,深為天地的鬼斧神工而驚嘆。
一路往北,景色又漸漸不同。
不同於南方的山明水秀,北地的山勢大都雄偉壯闊,蒼勁恢弘,進入雍州一帶,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闊野和丘陵,有時接連行了兩三日都不見人煙。
時值盛夏,天高雲遠,陽光熾烈,道邊荒煙廣漠,也無樹蔭遮陽,尹沉壁戴著斗笠還好,幾天下來,聞若青被曬得黑了一圈。
她並不覺得辛苦,奔波一天後,晚間尋了陰涼的所在,席天幕地也能睡得很香。
夫妻倆在聞若玄的雍州軍營處並未停留多久,只歇息了一晚便往充洲行進。
緩緩行過曲壑重岩,深澗陡崖的天陰山,兩人來到胡陽江畔,牽馬上了渡船。
山高水遠,浮浪千里,她喃喃道:「「草低風勁輕騎急,揮鞭拂雨出陰山」——總算能親眼來看一看了,只可惜這會兒不是晚上,不能體會你寫的「長途不見行人跡,萬里歸舟入夜時」的感受。」
他拂開她被江風吹亂的鬢髮,笑道:「若是晚上,沒有渡船,就只能游水過去了。」
「也是。」她笑著點頭。
這一路行來,蒼茫天地之間,只有他和她,她愛極這種感覺,相依相伴,雖深覺自身渺小,卻並不孤單。
兩日後兩人到達了元隆關。
聞若丹早知兩人要來,特意撥了個營帳給弟弟,因不是戰時,個別將領的夫人也陸陸續續地過來了,其中就有姜辰的夫人。
一到營地,聞若青就脫不開身了,聞嘉硯帶著自己的兩個親衛過來,準備幫六嬸收拾營帳。
尹沉壁笑道,「沒什麼好收拾的,我都收拾好了。」
聞嘉硯便說:「那我帶六嬸出去走走吧。」
尹沉壁點點頭,跟硯哥兒騎馬出了雲峰營。
她一路走,一路看,看得很仔細,到了關牆下時,正是日落時分。
聞嘉硯帶著六嬸上了城樓,關牆已經修整過,渾厚堅固,尹沉壁站在城樓上極目瞭望,落日下遠方城牆如沉睡的巨龍展開長長的龍身,隨著地勢跌宕延綿開去,軍旗在風中獵獵翻飛,披甲執銳的衛兵沐浴在夕陽中,森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