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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25:57 作者: 春汐
喬方語伸出指尖,輕輕碰了下含羞草的葉子。
已經不再年輕的小草晃了晃,葉片緩慢合上了。
她也好想把臉埋起來,不讓人看見她窘迫的模樣。
喬方語深吸口氣,緩慢冷靜。
可她還得做題。
那天兩人一直學到了深夜。
在許懲的點撥下,喬方語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似的,之前在腦海中模模糊糊的知識瞬間貫通了,連帶著好幾處強記下的解題思路都驟然明悟。
她一連刷了三張卷子,抬起頭才發現,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喬方語回頭看去,許懲桌面上的習題早已收拾整齊,面前擺著一套必背古文。
他懶散支著下巴,闔著眼,長睫安靜地垂落。
她的心倏然一軟。
……明明是她熬過了,他竟然始終沒提醒她。
喬方語站在原地,猶豫著該如何開口,將許懲叫醒。
但她的陰影落在許懲背後的瞬間,他就緩慢睜開了眼,目光溫沉,嗓音帶著初醒的倦啞。
「怎麼了,還有不理解的地方麼?」
喬方語抿唇:「對不起,害你熬到這麼晚。」
許懲又笑了,懶洋洋的,站起身揉她頭髮。
「都說了,不用對我這麼客氣。」
他從書桌上拎起自行車鑰匙:「回家嗎?我送你。」
喬方語搖頭:「我回宿舍吧,正好欣雅周末都不在,太晚了我怕吵醒奶奶。」
許懲嗯了聲,放下鑰匙,站在門邊等她。
「你也早點休息吧。」喬方語說。
但許懲沒動:「門口黑,陪你走兩步。」
喬方語只好和他一起走出去。
深夜,宿舍走廊里沒點燈,通道幽黑,拱頂低矮,地面還凝著冷潮的濕滑。
喬方語從沒這麼晚在學校里走過。
她忽然想起論壇上看到的校園都市傳說。
——據傳,三中建在一處亂葬崗上。
三中腳下的山,其實是屍骸堆積而成的。
而門前的運河,是用活人死人的血硬生生鑿開的……
還有人說,每到十五的暗夜,就能聽見亡魂的冤哭。
周圍居民都搬走了,政府只能在這裡建起學校,用學生們新鮮的陽氣來鎮壓。
「喬喬。」許懲突然出聲。
「啊!」喬方語嚇得一抖,趕緊捂住了嘴。
「?」許懲目光困惑,推開小門,對她說:「小心腳下。」
喬方語忙不迭離開,站在門外,幽深的走廊似在搖晃,風聲在狹路呼嘯,身後的氣溫都好像驟然冷了幾度。
她牙齒磕碰,勉強打起勇氣:「呃許、許懲,晚安。」
許懲皺了下眉,長腿一邁而出,校服外套就落在了她肩上。
喬方語還愣著,他直接抬手攬了下她肩膀,用外套將她裹嚴實了。
「走吧,今晚降溫。」
「……嗯。」
她小步跑著跟在他身後,方才的那些恐懼和陰冷,好像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
真奇怪呀,明明三中的秋季校服那麼薄。
她卻渾身都暖和起來,心跳加速,臉頰也發燙。
許懲一路將她送到宿舍樓下。
兩人站在門口的陰影里,喬方語剛想脫下外套還給他,許懲就輕輕壓住了她的領口。
他垂下眼,低聲說:「涼,你穿著回去吧。」
「好……」喬方語猶豫了片刻,把那句「謝謝」咽了下去。
她在心裡默默地告誡自己,下次一定要帶上鬧鐘,不能拖拉到深夜,還耽擱許懲的時間。
「那我走了。」許懲只替她攏了下衣領,就鬆開了手。
寒夜有風,喬方語站在門前,看著他大步走向風裡。
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深冬的晚風掀起她肩上垂落的外套,袖口翻卷。
許懲忽然在此刻回過頭。
那瞬間葉片輕娑,燈影搖晃。
他遙遙佇立,輕笑,眼底星光熠然。
「晚安,阿語。」
喬方語朝他揮手、轉身、上樓。
一進屋,她就背靠著宿舍門,整個人順著門板滑坐下來。
她懷裡抱著許懲的那件外套,淺淡的青檸和海鹽氣息鑽進她的鼻腔,清冽而沉靜。
像是被擁入懷中一樣。
太要命了……
喬方語整個人都縮成團,咬住下唇,鼻尖卻罪惡地、小小地,向前探了下。
於是她好像更深更深地感受到了他。
她見過他夏天白色T裇汗濕到半透,若隱若現的肌肉輪廓。
她坐在他的后座,探出一點潮濕寒涼指尖,隔著衣襟,觸碰他滾燙堅硬腰腹。
少年人的身形,清瘦勁挺,像拔節的竹,條塊分明卻又不過分,沒有一絲贅肉。
她曾經覺得,這副身軀,優越得像是值得被珍藏的藝術品一樣。
但她現在,好像有點,控制不住她的心了。
她抱著許懲的外套,整張臉都埋在衣襟里。
空蕩的宿舍里,她的呼吸聲斷續,沉重,伴隨著布料摩挲的輕微響聲。
怎麼辦。
假使美夢能圓。
她可不可以,永遠這樣下去。
悄悄獨占,他的模樣。
喬方語跌跌撞撞爬上書桌,匆忙到筆筒都被撥倒,各式畫筆嘩啦啦跌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