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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25:57 作者: 春汐
    「騎著一輛舊自行車,下山,過盤山,過隧道,再過一座橋。」

    喬方語安靜地聽著他說話。

    雷聲就像是在她們的頭頂轟鳴,她需要側過耳朵,幾乎貼上他的後頸,才能聽清他的話語。

    她的心跳也好快。

    是害怕嗎?

    害怕速度,害怕落雨,還是害怕自己的生活,從今往後,脫離既定的軌道?

    抑或是心動呢?

    她像個初出茅廬的小偷,借著命運的巧合,偷來一場相逢。

    哪怕只是短暫地擁抱過一瞬間。

    但能夠用這樣堂皇的藉口和理由,那麼近地靠近他的身體,隔著同色的,棉質襯衫的纖薄衣料,她觸碰到少年人熨帖的體溫,堅硬的肌肉和骨骼,心臟的距離近到前所未有。

    她只想拋開一切,沉溺其中。

    「後來我給自己組裝了第一輛車。」

    「不想在那個『家』中停留,只想要去遠一點,再快一點。」

    喬方語的心倏然一動。

    她緩慢地眨了下眼,挺直脊背,探出手臂,輕輕環住了他肩膀。

    她的力量很輕,別墅區前的路面平坦,她不需要扶著他,也能夠保持平衡。

    許懲的肩背有瞬間的僵硬,而後慢慢放鬆下來。

    「為什麼?」她低聲問許懲。

    為什麼想要逃離?

    為什麼最終放棄?

    為什麼……把這一切選擇講給她聽。

    許懲沒有說話。

    身處後方,她看不見許懲的表情。

    但她能察覺出,這並不是一個,他願意提及的話題。

    喬方語於是緩緩地鬆開手臂,說:「如果你不願意……」

    而她想要抽出的手卻被另一隻手壓住了。

    乾燥溫暖的手掌幾乎是沒有思考就壓住了她想要抽離的手背,又在瞬間意識到不妥,許懲迅速重新扶住兩邊車把。

    沉默之間,喬方語微涼指尖上,因為瞬間接觸而沾連的體溫,也消散在落雨前夕的風裡。

    「——」他說出口的隻字片語,被凌空劈下的驚雷擊散。

    天地像是破開的一枚蘋果,裂紋乾脆陡峭,暴雨落得毫無防備,頃刻之間就澆上人滿身。

    許懲沒有再說話,隧道口已在眼前,他一路狂飆,只差最後衝刺距離。

    喬方語大聲喊著讓他注意安全,抬手在他前額位置,試圖幫他清掃眼前的視線。

    但他實在是太熟悉、太熟悉這段路了。

    多少個夜裡,他還不會製作發光小燈的時候。

    他就會這樣,騎上一輛車,聽著風聲呼嘯,沿著空曠無人的路面,衝進甬長幽深的隧道。

    哪怕是閉著眼,他也能在心中描摹出,每個彎道的形狀。

    在暴雨後的幾秒中,許懲騎著車,精準疾速地衝出了雨幕,衝進了黑暗漫長的隧道。

    那場雨被他們拋在身後了。

    近在咫尺的位置,他聽見少女略顯慌亂的呼吸,微微聳動的胸脯,輕軟地撞在他肩背上,像是有溫度的厚雪。

    他緩緩降低速度,在一旁停靠。

    「喬喬。」

    他從車裡拿出一次性毛巾,拆開遞給她。

    「抱歉,害你全弄濕了。」

    喬方語搖搖頭:「是我說要來的。」

    她好像有種固執,總喜歡將這些事情爭個分明。

    許懲忍下想碰她的衝動,低聲道:「後面也有點潮。」

    他已經開得足夠快了,兩人並沒淋濕多少。

    她襯衫上還落著沒浸透的水珠,擦得及時,衣服也只是半潮。

    許懲在前方迎著風,整件衣服都快濕透了。

    喬方語有點內疚:「你……」

    許懲搖搖頭,說沒關係,語氣很溫沉。

    隔著愈發濃密的雨幕,許懲看著隧道口外的風景。

    彎道已經看不清,遙遠的別墅群只剩一個小小的影。

    更遠處的鹿鳴寺香火繚繞,人聲喧擾,檐下垂鈴叮錚作響。

    沿途的桂花被雨打落,白金色的小花瓣落滿瀝青長道,不知道會被風吹向何方。

    城市無時不刻忙碌。

    宇宙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只在這一刻,她和他被留在了暴雨滔天的隧道里。

    像是和全世界隔絕,時間都停止,只為了定格這一瞬間。

    許懲靜靜地看著遠處。

    「原來還挺近。」他忽然說了句。

    那曾經讓他覺得那樣難以走出來的地方,那麼漫長又跋涉的一條路。

    原來這麼近,這麼容易。

    只要騎上一輛普普通通的家用電動車,幾分鐘的功夫,就能夠到達了。

    喬方語吸了下鼻尖,湊上前,輕輕碰了下許懲的臉。

    他的神色有一瞬間不自然:「怎麼了?」

    喬方語有點憂愁地盯著自己的指尖:「你真的不會感冒嗎?你的臉摸起來有點燙。」

    「……」被她這麼一打岔,許懲感覺自己心裡那些久違的、鬱結的情緒,都好像瞬間消散了。

    他乾脆將車搬上人行道推行,朝著隧道深處慢慢走去。

    喬方語跟著他,很認真地說:「沒法弄乾衣服的話,就多動一動吧,動起來就不冷了。」

    許懲散漫彎唇,嘈雜雨聲里,他平淡開口:「我曾經和父母住在這裡。」

    「後來,我母親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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