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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25:57 作者: 春汐
    他把話藏下,笑笑:「我比不過。」

    「這手走得巧,無論怎麼樣,十步之內,白方都定能取勝。」

    於是黑方老頭也不愁了,拍了拍他肩膀,夸兩人真精神。

    許懲也不惱,靠在樹邊,插著兜,等喬方語抱著滿懷戰利品出來。

    他伸手幫她接過:「神來一手。」

    喬方語臉頰粉撲撲的,被他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之前看過類似的棋局,依葫蘆畫瓢罷了。」

    「許懲同學下得也很好。」

    「不如你。」

    「你以前也學過圍棋嗎?」喬方語問,「總感覺你什麼都會。」

    許懲把水果一個個放進后座的箱子裡,抬起眼看她,很鬆懶地笑:「沒刻意學。」

    「想哄人高興,玩著玩著就會了。你呢?」

    他把問題又拋回來,以至於喬方語沒來得及問那個「人」是誰。

    她老老實實地答:「我爺爺喜歡,經常拉著我下。」

    「圍棋象棋五子棋,他都喜歡。」

    「奶奶不愛玩,只有我陪他。」

    「有時候奶奶睡了,屋裡漆黑,我們睡在院子裡,頭頂就是天,能看見很多星星。」

    「他還教我下盲棋。絲線牽牛,兵臨城下。」

    「他說,當年他們乘火車去膠東島,七天六晚,戰士們就玩這個。」

    許懲垂著眼,黑眸沉沉:「嗯。」

    她沒再說下去。

    爺爺已經不在了。

    那些停留在久遠月夜的笑聲,早就物是人非了。

    許懲跨上小電動,問她:「那奶奶呢?奶奶平時喜歡什麼?」

    喬方語唔了聲:「她愛打麻將。」

    許懲笑了,說:「這個我不會。」

    「我打得也不好,奶奶都不帶我玩。」喬方語說,「她在棋牌室可厲害了,但爺爺不讓她賭錢,因為她不認帳。」

    許懲說:「那阿語教教我吧。」

    反光鏡能看見少年一點側顏,碎發從頭盔邊緣探出一點,像野草在狂風裡翻飛舞蹈。

    他笑得恣意:「說不定我比你會玩。」

    電動車在鹿鳴山景區門口減速。

    慣性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吞沒,她的臉頰撞上少年堅挺的背肌。

    她聽見許懲說話的聲音,自胸腔到心臟,像是沉重的鐘,碰撞迴響。

    「以後,我替你陪她。」

    第44章

    景區門前有零星遊客拍照, 一旁通往鹿鳴寺的小路上,有香客捧著香火拾級而上。

    還沒進山門,撲面而來就是桂花的清甜香。

    管理處的人走出來:「電動車不准開進去, 你們停外面去。」

    許懲沒動,懶懶散散卸了頭盔,往小電驢巨大的前框裡一丟。

    哐的一聲。

    他隨手捋了把頭髮, 耳側的黑色骨釘露出來, 熠熠反光。

    管理員愣了下, 語氣都驟然緩和:「請問, 您是……」

    許懲懶得回話,直接向前加速, 行至道口, 不耐煩敲了下窗。

    屋內人自然也見到了廣場上一番拉扯, 剛想詢問,就被來人的身份驚了下。

    「許少爺怎麼——」

    還沒等他說完, 許懲再度敲了下窗。

    「怠慢了。」

    屋內人知趣地迅速閉嘴, 道杆緩緩升起,許懲再沒言語, 一騎絕塵地離開了。

    沿途俱是綠蔭,涼風吹拂,道路空曠。

    喬方語有一陣都沒說話, 許懲在山亭處停下車, 問她要不要摘了頭盔。

    「內部道路, 不會有人進來的。」許懲笑著朝她伸手。

    喬方語便取下頭盔, 晃了晃頭髮。午後悶熱, 她鼻尖上都沾著細密的汗珠。

    兩人站在風口處吹了會風。

    從這處休憩的棧亭向下望去,能看見漫長彎曲的磚紅色步道。

    向上是鹿鳴寺, 距離他們已經不遠了。

    「我曾經就住在這座寺廟後面。」許懲淡淡地伸出手,指著雲霧中隱約的道路,「從那裡上去,他們建了一排別墅。山里比外面涼快,每到夏天,很多朋友都來這裡避暑。陳主任也來過。」

    「鹿鳴山景區常年封路,就是怕衝撞了這群達官顯貴。」許懲輕哼一聲,語氣里卻聽不出笑意。

    喬方語很少聽他談起自己,此刻也不知道該作何回應。

    她站在半山處,垂下頭,山腳的行人已經看不清形狀,像是黑色的螞蟻連成排往上,每一步都要靠雙腳丈量。

    而許懲不一樣。

    他生來就居於山巔,別人妄想惦念的一切,於他都是唾手可得。

    他們生來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夏日午後的山中,蒸騰的霧氣蓄積成雲。

    白霧翻卷,眼看會落一場陣雨。

    喬方語睫毛顫了顫,說:「是啊。」

    「外面人進來這邊,的確不合適的。」

    而她也只是「外人」當中,與他比較熟悉的一個罷了。

    許懲卻忽然笑起來,從口袋裡拋出一顆糖給她。

    喬方語愣愣地撕開包裝,看見許懲也剝開一顆,丟進嘴裡,幾下嚼碎了。

    「你以為我會帶你去那棟房子?」許懲問。

    喬方語呆呆地點了下頭,心說若非如此,他們還有什麼專程前來的必要。

    「我不喜歡他們。」許懲坦率地看著她,「再說了,你難道願意去一個陌生人的地盤,陪一群酒囊飯袋假笑尬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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