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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25:57 作者: 春汐
    哦,好在,奶奶現在已經轉為血透,不再需要在冰箱裡儲存大量針劑了。

    但雨這麼大,家裡是不是會被淹?

    壞掉的那扇窗還沒補齊,門廊前的舊電線早就脫皮。

    奶奶的膝蓋,會不會又繼續痛?

    後天考完試她得及早、儘快地回家,不然奶奶一定又會自己出門上醫院的。

    她總是怕耽擱她學習,但喬方語不想讓她一個人……

    漫長而黑沉的雨里,那些隱晦的、冰山之下的東西,都好像翻覆填涌,逆流而上了。

    視覺的失明中,其餘感官都變得格外敏銳。

    她感受到許懲靠近了一些,衣料摩擦,他伸手,準確地環住了她的手腕。

    他指尖上還帶著點微燙的溫度,或許是玩魔方的時候留下的。

    那雙手在課桌下將她圈住,不安分地向下,指尖在她掌心刮蹭了下。

    輕到微妙的力道,就像是停留在「不小心」界限的邊緣。

    如果她稍稍用力掙開,哪怕是一點點……他就會立刻鬆開,道歉。

    但是這樣的黑暗實在太過難得了。

    誰也看不見他們,誰也不知道他們在教室的最後一排做了什麼。

    她分明安坐在避雷針之下,指尖卻像是觸電,潮濕的空氣仿佛導體,心臟都震顫。

    於是她沒有逃,像是冰山下的一場偷渡。

    喬方語微微下沉了肩膀,和許懲的掌心,更緊更緊地相牽。

    直到掌心相合,十指魯莽又笨拙地相撞。

    她感覺到身旁的人好像有點緊張。

    淺淡的檸檬香仿佛被泡在了溫熱的雨水裡,清新化作醇香,經久而綿長。

    「害怕嗎?」她聽見許懲低低地問。

    嗓音離她實在是太近,沉沉響在她耳畔,讓她頭皮都有些發麻。

    她搖了搖頭,才想起許懲看不清,剛想說話,就聽許懲又說,「那就是在擔心了。」

    肯定的語氣。

    喬方語不明白,為什麼好像許懲總是能,那麼輕易地看穿她的情緒。

    哪怕身處黑暗,有夜盲的她甚至無法看清他臉孔的輪廓。

    他都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緒。

    像是被雷電擊中,現出一個毫無保留的自己。

    這樣的感覺太危險了。

    不可以這樣。她不可以再接近他,不可以再把他拖進自己的世界裡。

    喬方語的手腕抖了下,鬆開了這場一觸即分的糾纏,許懲也在倏忽間收回手。

    輕聲的「嘀」又響起,隨後,冷光乍然明亮。

    通電了。

    混亂的尖叫和宣洩在光亮里極快地消弭。

    走廊上牛主任的大喇叭在循環播放:「備用電源已啟動,請同學們抓緊時間,複習備考!」

    抓緊時間。

    喬方語低著頭,用拇指小心翼翼地摩挲自己,縮在袖口的指節。

    心臟跳得好快,她都快要喘不過氣來。

    他們在斷電的幾秒鐘里緊緊牽著手。

    爭分奪秒,朝不保夕。

    而後黑暗的潮水退去,他們又恢復到了,人前仿若渾不相熟的模樣。

    天明之後,各走一方。

    她明明知道就該這樣。

    是什麼時候,她想要的越來越多了?

    喬方語強壓下混亂的思緒,逼自己在還未完全平息的吵嚷里集中精力,一遍又一遍地讀題,最後囫圇圈出一個答案。

    方才的一切都像一場夢,留下念想又留下痛,說不清美夢噩夢。

    但許懲卻惡劣地再度逼近了,語氣悠悠:「又錯了,這題選D。」

    喬方語:「……」

    許懲將她的草稿紙遞還回來,連帶那支水筆。

    他松松扭動手腕,渾然不忌喬方語根本不敢直視他的指間。

    他點著那本薄薄的筆記:「這個,沈饒的?」

    喬方語茫然地點頭。

    許懲嗤了一聲,低聲道:「別信他的。他成績沒我好。」

    他垂著頭坐在她旁邊,語氣都仿佛被這場瓢潑的雨淋濕了。

    他低低地說:「下次來問我吧,喬喬。」

    第35章

    「我……我知道了。」喬方語向後退去, 背抵到牆邊。

    發涼的瓷磚貼上她的蝴蝶骨,她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渾身都在發燙。

    她睫毛顫了下, 目光落在許懲給她寫的解析式上面。

    一行又一行。

    凌厲的大字刺破了橫線的束縛,就像本人一樣無羈無絆。

    卻從引證到作答,一點步驟都沒有落下。

    喬方語也被那文字中的冷靜和條理引導著, 慢慢平靜下來, 認真理解著許懲的解題過程。

    ——原來是從特殊條件出發的。她的出發點就錯了, 難怪始終一籌莫展。

    「那個, 這個洛必達定理,是什麼意思?」喬方語把整段讀完, 怯怯地抬起頭, 小聲問許懲。

    她問得很小心, 害怕許懲有什麼隱情,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

    於是許懲感覺到, 身旁軟綿綿的人好像離自己很近。

    近得他只要伸手, 就能把她整個攬進懷裡。

    「……」

    他沒說話,垂下的目光卻停留在少女握著紙頁的指尖。

    分明他方才只是擔心她會怕黑。

    才伸出手, 告訴她,我在、你別怕。

    卻好像弄巧成拙,偏又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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