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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25:57 作者: 春汐
    楊曉純這才滿意地離開,小高跟在畫室踏出噠噠的脆響。

    誰的作品更好些嗎?

    喬方語抽出自己的畫,舉遠了一些,在略微昏暗的光線下再度觀察。

    班裡幾乎所有人畫的都是夏季盛開的蓮花,但她選擇了畫凋零的池塘。

    枯萎的荷花垂落枯枝,半浸在水中,倒影和敗葉糾纏在水底,倒映的夕陽從橙紅漸次過渡到暗黃。

    只一眼,深秋的蕭索之氣便撲面而來。

    其實,夏荷她早已畫過許多次,但少有滿意之作,總覺得差些意境。

    而從她開始執筆繪畫伊始,喬爺爺就告訴她,無論是書是畫,都該飽蘸情感。

    「文以載道。」

    「你寫什麼、作什麼,都該是直抒胸臆的。」

    「法國有個大畫家,臨死前畫了幾百幅睡蓮,每一幅都不一樣。」

    當時年幼的喬方語搖著頭:「那也太無聊啦!他不會膩味嗎?」

    喬爺爺說:「怎麼會呢?」

    「如果每一次看見風景的心情都不同,那麼,即便是同一片池塘,對於他來說,也完全不同了。」

    「藝術就是這樣的東西,能把一瞬間的情緒,通過某種載體,永遠永遠地定格下來。」

    「是不是很酷?」

    「嗯!」小小的喬方語握著筆,興奮地點頭。

    後來握著筆的小手一點點長大。

    陪伴她畫畫寫字的人已經不在了,化成了風、化成了雲,留在她握不住也追不回的曾經里。

    那天,在許懲帶她去的那間明亮畫室里,她第一次見到,爺爺曾經說的那一系列《睡蓮》。

    沉靜的池塘,窗邊狹窄的小窗。

    風景依舊,卻那麼不同。

    而她就是帶著這樣的情緒,畫出那張凋零的池塘的。

    喬方語默默把自己的畫紙疊放上去,速干顏料已經干透,她不在意地用手壓了壓,將厚厚一摞作業鎖進了抽屜里。

    下周老師會如何品評,究竟是誰的作品更勝一籌,喬方語都不太在乎。

    在藝考之前,這些練習,都不過是用來積累經驗的習作罷了。

    而她們的藝術之路,還要更長、更長。

    已經快要到鎖門的時間,喬方語將教室燈關上。

    燈光驟然熄滅的那一刻,腳邊的黑暗像是翻湧而上的黑霧,一瞬間將她吞沒。

    她伸出手去,本能地想要找到地方攙扶。

    她的指尖碰到了一處帶著溫度的、堅硬卻又有彈性的……

    「小姑娘,還沒摸夠?」低沉的聲音酥麻響起在她耳畔,她聽見熟悉的聲音,帶著渾不過心的笑意,氣流惹得她後頸一陣癢。

    「你總是這樣,我都要懷疑你是故意的了。」

    第23章

    「不是——我!」

    喬方語驚到快要跳起來, 觸電般收回了手,腦袋咚地磕在牆上,撞得她本就因為低血糖而不太靈光的腦子更加混沌了。

    許懲為什麼在這裡?她剛剛是幹什麼了?她摸到了……那裡?

    喬方語的掌心都沁滿了汗, 指尖無意識刮擦在手心,方才那一瞬間的觸感卻好像在片刻的靜默中長久地發酵。

    微燙的,隔著布料, 堅硬卻緊實的。

    和她自己瘦弱的身體完全不一樣, 少年人的胸膛, 覆著勁瘦而不虬結的肌肉, 張揚而硬挺,存在感驚人。

    救命啊……

    「怎麼?把腦子撞壞了?」他還在旁邊, 用那副撩死人不償命的嗓子說著話。

    她的視野里甚至能看清他微微滾動的喉結, 低沉的聲音像是弓弦拉過大提琴, 聲波振動空氣,觸碰到她的心尖上。

    「敢做不敢當啊?抬頭給我看看。」

    喬方語捂著臉。

    許懲仍舊掛著一副漫不經心的笑, 喬方語卻沒法不聯想起第一次在教學樓偶遇許懲的時候, 她也是這樣,久坐而後驟起, 低血糖發作,一頭栽倒下去,還不偏不倚, 碰到了別人的……

    「別躲了。」許懲的口吻正了些, 手電筒的光亮起來, 大手扣住她肩膀, 燈光落在她頭頂。

    許懲俯身仔仔細細地看。

    「有點紅, 應該沒有腫。」

    他的手指在喬方語額角摁了下又挪開,燈光轉過長廊, 落到她腳邊。

    許懲把手機塞進她手裡,「自己舉著吧。」

    喬方語一顆小心臟還在撲撲直跳,哆哆嗦嗦地接過手機,鵪鶉似的站在他身邊。

    「去哪兒啊?」她舔了舔唇,抬頭看許懲。

    這麼一看,喬方語發現,許懲的頭髮剪短了。

    他開學時的頭髮有點長,額前的碎發都遮住了眉毛,帶著種頹痞的帥氣。

    他叉著兜從走廊上經過時,總有人一面害怕,一面偷偷地追在他身後拍照。

    文靜還對她說:「你不覺得許懲這個髮型巨A嗎?這目光穿透過來,簡直像是能殺人了!」

    「唉!好可惜!要是我坐你這位置,一定要拼命拍照!」

    「啊哈哈哈……」

    沒想到才過了幾天,許懲就把頭髮剪短了。

    寸頭也很適合許懲,他眼窩深,眉目森冷,斷眉一道橫疤,有種鋒芒畢露的匪氣。

    但偏偏這麼一個人,垂下眼帘時,又有種仿似深情的專注,恨不得將人溺斃在他眼底。

    ……讓她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

    許懲淡淡收回目光,大步往前走:「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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