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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25:57 作者: 春汐
喬方語一點點把頭抬起來,怯怯地看他一眼,轉瞬間又收回目光。
她不敢問,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只怕再多一點妄想,就讓他察覺到——
然後她埋藏在油畫筆觸里,那一點點幽邃的見不得人的妄念,就會徹底曝光。
飛蛾撲火,只因為它根本不敢見到太陽。
但是許懲說——
「抬起頭,喬方語。」
她就這樣迷迷茫茫地揚起頭了。
順從得像是予取予求。
少女的頭髮被頭盔壓得凌亂,眼底像是含著一汪清透的泉水,粼粼搖晃。
許懲的喉結微微一動,輕聲說:「那我告訴你。」
喬方語屏住了呼吸。
——究竟為什麼,許懲會轉到她的班級?
許懲微微垂下頭,額前的碎發近得快要觸碰到她的額角。
「就是你想的那個答案。」
第19章
他分明什麼也沒有說。
喬方語卻覺得, 自己的心臟像是快要跳出嗓子眼一樣。
兵荒馬亂。
丟盔棄甲。
她稀里糊塗地跟著許懲進了門,一路走到藝術館的最深處。
這間畫室的面積不大,推門卻見整面的落地窗。
窗外是人工湖, 漂亮的百葉窗落下光柵,倘若天氣晴好,大概會灑下滿庭陽光。
帶路的小姐輕聲指示著工具的位置。
除去喬方語常用的顏料和畫架, 柜子里甚至還有版畫和雕塑的材料。
書櫃裡裝滿了名家畫集, 許多都是市面上難收集到的典藏版。
喬方語曾經想在市里圖書館借來幾冊, 卻等了很久, 都不見音訊。
「都絕版了,市價炒得太高。估計被偷去賣了。」
喬方語只能不抱希望地去舊書攤淘貨, 但幾年下來, 也一無所獲。
她痴痴地盯著那滿牆的書櫃看了好一會兒, 總算還是沒忘了自己的身份,強行忍下情緒, 看向許懲:「那……我們從素描開始?」
許懲靠在門邊, 依舊是一副懶懶散散沒個正形的樣子。
帶路的小姐已經離開了,也不知道他一直在發什麼呆。
聽見喬方語問, 他只隨意勾起一抹笑:「都行啊。」
喬方語逼自己不去看那整面滿滿當當的書櫃,一心一意地向許懲講解著素描起稿的方法。
她平時就在小阿姨的畫室里兼職助教,帶過的學生從剛念書的小朋友到離退休的老太太一應俱全, 教起許懲來也不算費力。
但不得不說, 許懲分配在藝術領域的天賦點, 著實還是寒酸了些。
在許懲第N次捏斷炭筆之後, 喬方語忍不住嘆了口氣。
「委屈你們了……」
她的聲音太小, 許懲沒聽清。
「什麼?」
喬方語蹲在地上,追問也不答。
「我畫得很差麼?」
許懲盯著自己畫布上黝黑的大作, 不明所以地問。
他分明覺得自己的筆觸很有大師的韻味,深淺不一的黑堆疊出了一種油畫的質感。
喬方語把破碎的炭筆收撿到一邊,心有戚戚。
她想到了一首詩——
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柳樹辛辛苦苦生長了那麼多年,被烈火炙烤,數十道工序打磨下來……
才做成一根小小的炭筆。
就被這麼糟蹋了。
「真是委屈你們了……」喬方語鬱悶地想。
-
許懲最終還是在喬方語的幫助下,成功地畫出了人生中第一幅靜物素描。
大概是小小一桿筆滿足不了許大少爺揮斥方遒的熱忱,許懲脫下繪畫時穿著的大褂,轉了轉肩膀,順口問她:「一會兒我去樓下打兩把撞球,你一道去?」
喬方語又在對著書櫃發呆,聞言啊了一聲,脫口道:「好。」
許懲饒有興致地看了她兩眼,掃了下手機,沒回,對她說:「那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我有幾個朋友也在,困了就說,不用扛。」
「嗯……」喬方語有點怯,但話已經說出去,只能硬著頭皮點了下頭。
許懲的朋友啊……
她甚至有點想像不出,許懲會有什麼樣的朋友。
會是和他一樣的富家公子嗎?
或者是和他那輛改裝的摩托一樣,蠻橫而不羈的街頭少年?
許懲站在畫室門邊,看著她戀戀不捨地從書柜上收回目光。
「走吧。」
出乎喬方語意料的,藝術館底層的空間居然比地上的面積還大上不少。
香檳區有人解下西裝領帶,啟瓶器打開金色的酒,歡呼聲里香粉飛濺。
許懲朝一個方向揮了揮手,幾個看起來不太大的年輕人迎上來,很熟絡地碰了碰拳頭。
「好久不見,許大少爺挺忙啊?」
「屁。」許懲沒好氣地把一人從球桌前撥開,斯諾克球桿清脆一磕。
嘩啦一聲,滿桌的撞球都四散撞開。
「開球不錯啊。」對面那人磨了磨桿頭,整個人伏上台案,「來場認真的啊?」
許懲懶懶掀起眼皮:「隨便打,一樣虐你。」
對面的人齜牙咧嘴地去尋找合適的擊球角度了,許懲又掂了幾根球桿,換了柄趁手的楓木黑牌,忽然回過頭。
「站那麼遠幹嗎?」他沖喬方語招了下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