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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25:57 作者: 春汐
    喬方語抬著眼睛看他,心想,如果是許懲的話,那無論是什麼計劃,都可以推翻了再調。

    卻見許懲哼笑了聲,像是被她這副伸頭一刀的大義逗笑了似的,不咸不淡地伸出手,彈了下她腦門。

    「!」

    其實是很輕的一下。

    隔著她厚厚的劉海,甚至疑心有沒有碰上。

    許懲站起身,懶懶地收手插兜,「那就今天吧。」

    喬方語愣了一下,「我還要收拾東西——」

    長假清空教室,她的書本比文化生多不少,再加上畫具,重量更沉。

    她原本計劃花兩天搬回楊樹里弄的。

    許懲笑得很拽,帽檐壓下一點發茬,襯得他側面輪廓鋒銳,膚色驚人的冷白。

    他抽出一串鑰匙晃了晃:「小爺送你。」

    喬方語認得那是摩托車鑰匙。

    許懲的車跟他本人一樣,通體的黑色,卻一點兒都不低調,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改裝,引擎轟鳴的瞬間嚇了她一跳。

    她把行李一件件紮好的時候,學校里已經沒剩多少學生了。

    唐欣雅是教工子弟,假期里也能隨便入校,因此乾脆沒回宿舍收拾。

    等她一個人把滿地東西艱難挪到宿舍樓門口,一抬眼,就看見許懲支著長腿,頂著副「小爺我兜里二萬八」的神氣等在她樓下了。

    許懲輕輕鬆鬆一指後蓋:「都放進去了。」

    喬方語的心又被不輕不重地戳了下:「……謝謝。」

    許懲沒說話,摩托在暮色里奔馳,風聲和引擎的轟響透過頭盔,顛簸著傳進她耳朵。

    只短短十分鐘,就到了楊樹里弄堂的巷子口。

    「到這裡就好了——」喬方語的聲音被風聲吹得聽不太清,但許懲還是停下了。

    改裝過的摩托車靠在狹窄的小巷裡,緊挨著幾輛破舊的老頭樂。

    許懲像是完全不覺得掉份兒似的,徑直鎖了車,對喬方語道:「等一下。」

    喬方語一句推脫還沒出口,就看見許懲推著一輛小板車來了。

    「這是……?」

    許懲把她的行李拿出來,一一在板車上放好,動作很認真。

    他不說話的時候,模樣其實很冷。

    不是平常那種讓人聞風喪膽的冷戾,而是那種天然置身事外的疏冷。

    就好像這世間少有什麼東西、什麼人,能讓他放在心上一樣。

    但當這麼個人躬著身子,在潮濕破敗的弄堂里,仔仔細細收拾她的那些瑣碎雜物。

    明明是些最平淡最庸常的畫面,卻讓喬方語有種,不敢去細想的恐懼和心顫。

    她伸出手,很小聲地說:「……我也一起吧。」

    許懲正在給她的畫具扣上搭扣,板車挺舊,邊緣帶著毛刺。

    許懲拿手背給她擋了一下,語氣不算好:「你別動。」

    喬方語只能乖乖地站在旁邊了。

    許懲看了她一眼,又補了句:「怕你手劃傷。」

    喬方語抿了下唇,走在他旁邊,看著他把自己的東西推進弄堂深處。

    兩人之間的空氣靜默,就像是壓抑著什麼情緒。

    短短一個月里發生了太多事,從醫院裡的資助,到許懲的轉班。

    她感覺自己像是條無系之舟,被浪潮推著走。

    「小心腳下。」許懲先她一步轉身,進了更窄的里巷。

    他明明只來過這裡一次,卻像是對喬方語家周邊的地圖瞭然於心。

    猶豫片刻,喬方語問:「你認路的話……剛才為什麼不直接騎摩托進來?」

    許懲輕輕笑了聲,側著頭看她,目光微熠,像是把她看穿了一樣:「就想問這個?」

    喬方語不說話了。

    她當然有好多好多問題想要問許懲。

    只是,那些話太親昵、太私密。

    她憑什麼去問,用什麼身份探聽?

    見喬方語不說話了,許懲故意嘆了口氣:「你這名字取得。」

    「還叫『語』呢,一句話都不肯說。」

    喬方語被噎了一小下,忍不住辯解道:「就是因為……很不會說話,所以爺爺才取了這個名字。」

    「爺爺?」

    「嗯。」喬方語扶著牆往前走,她夜視能力不好,步子走得很慢,許懲也不催促,就走在她身前一點,像是在替她探路。

    小板車在青石磚上發出輕微的喀拉聲響,像是童年時候鄉野的紡車與磨盤。

    自日升到日暮,循環往復,無休無止,編織過好多光陰。

    「……爺爺還說,『君子訥於言而敏於行』。」

    ——「不愛說話就不說吧!咱們阿語,如何都是最好的!」

    當年,喬爺爺就是這樣,朗聲大笑著,教她握筆,帶她在雨後積了水的木桶外沿寫字,橫平豎直,一撇一捺,組成一個大寫的「人」字。

    許懲低下頭去看她,這個角度看不清喬方語的表情,但能看到女孩梳得很整齊的頭髮,乖順,卻偏帶點執拗,發尾翹起一道彎鉤。

    許懲沒有追問故事的後續,也沒有問,為什麼那次遇見,只有她一個人在為奶奶的醫藥費奔波。

    他不著痕跡地換了個話題:「讓開點,借個過。」

    喬方語眨了下眼,把紛亂的思緒壓下,看許懲把板車有些費力地轉了個方向,沿著另一側的斜坡推下。

    她忽然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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