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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25:57 作者: 春汐
許懲的喉結上下動了下,一聲「好」還沒出口,方才熄滅的燈又是乍然一閃,錚地亮起了。
冷光有些刺目,許懲微眯著眼,看見腳邊的小姑娘瑟縮成一團,眼尾還帶著淚痕,脊背都被冷汗浸透,凸起削瘦的一條棱。
「……沒事了。」他俯下身,語氣低緩,輕柔到不可思議,「你抬頭看看。」
喬方語抬睫,臉上的溫度一點一點地燒起來。
——她又在許懲面前丟臉了。
「很怕黑?」許懲問。
她這副受驚的模樣,和平時看不清夜路的樣子可不一樣。
喬方語咬著唇,大抵是覺得難為情,腦袋偏過一點:「……有、一點。」
她不說話,許懲就靜靜等著她。
明暗忽閃的牆燈在他身後,落下一團暖黃的光影,就像是把她罩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
存在感強烈到像是在說,我在這裡,不用害怕。
「……我小的時候,曾經有一次。」
「同學說,要我去器材室幫老師拿東西。」
「我從來沒有去過那間器材室,他們把我帶到最深處,我抱著滿手的東西,去找一盒粉筆。」
「我在柜子中間找粉筆的時候,他們偷偷溜走了,猛地關上了燈。」
瘦小的女孩沒抱住滿懷的東西,嘩啦一聲重響落地。
她跌跌撞撞想要將東西拾起,眼前卻是一片黑暗。
她向前邁步,重重摔倒在走廊里。不知是誰弄倒了拖把,她的頭磕碰在桌角,鈍痛傳來眩暈。
遠處的人隔著冰冷的鐵皮牆喧笑,說今晚就把醜八怪關在這裡吧,我們去打籃球。
那一夜是陰天,甚至沒有一絲月光。
她什麼也看不見,只能儘可能地蜷縮身體,緊貼著牆壁,抱住頭,發著抖,等待黎明的來臨。
「後來呢?」
許懲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喬方語吸了下鼻子,勉強扯了下嘴角,「校工老師把我放出來啦。」
略過了次日校工的驚疑和責難,還有深夜尋她,摔倒在結冰馬路的喬爺爺。
許懲沒說話,半晌抬起手,又在碰到她之前頓住。
「如果我早些認識你。」他說。
「什麼?」喬方語抬起頭,沒聽清他的話語。
距離很近,少年低垂的眉骨冷峻分明。
其實那些過時的記憶在她的腦海里也早就不甚清晰,對黑暗的恐懼也只會在極少的相似情形下爆發。
但許懲垂著眸站起身,看似淡漠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低聲說:「以後不會了。」
語氣很輕,卻重似承諾千鈞。
……那些孤立無援的絕望,求助無門的委屈。
至少在他這裡,再也不會出現。
「洗手間裡有沒拆封的洗漱用品,缺什麼來問我要。」 半晌,許懲回身。
「不早了,休息吧。」
「——許懲同學!」
眼看著許懲就要將門關上,喬方語急忙起身,拉住了門。
少年的身影沒在夜色里,神態冷懨。
「……」喬方語猶豫了一下,對不起太虛偽,謝謝你又過分客套,都不是許懲喜歡的。
於是她抹了下劉海,笑著說:「晚安,許懲。」
「希望你做個好夢。」
「嗯。」少年冷淡地轉身,矜傲得甚至沒有多一字的回音。
卻在房門合攏之後,耳根不自然泛起一點紅。
-
清晨六點,喬方語在生物鐘的作用下醒來。
屋內寂靜,隔壁老人的咳嗽聲透過單薄的牆,斷斷續續傳來。
如果在家裡,她這時候就該起床,給奶奶準備早飯,更換腹膜透析液。
喬方語緩緩起身,將被子整整齊齊疊好,推門而出的時候,直直和面前人撞上。
「!」
喬方語嚇得後退一步,又想起這本來就是別人的家,一時間尷尬又緊張,半晌憋了句,「早上好啊,許懲同學。」
「沒想到你也這麼早。」
許懲換了身純黑的T裇,襯得膚色更冷,揚起下巴時頜線輪廓分明。
「今天禮拜一。」
喬方語眨了下眼,沒太聽明白:「你要回去上課了嗎?」
她記得,高考假之後,許懲就再沒來過學校。
高一的學生已經搬進了新教室,只有許懲的書桌還孤零零地留在高二九班門外。
許懲的眼下有點淡淡的烏青,像是懶得言語,他敲了下面前的桌子,拉開椅子坐下。
喬方語看見桌上放著一袋打包好的早點,甜味的豆沙包和豆漿,都是她喜歡的味道。
喬方語的目光在許懲和餐桌之間轉了幾個來回,不可置信道:「這是,給我的?」
許懲支著無處安放的長腿,聞言一哂:「難不成我買回來餵貓?」
「……」喬方語還沒來得及開口推拒,許懲就乾脆利落地拍了板。
「吃完我送你走。等這兩天事情辦完,我就回來了。」
喬方語只好在他對面坐下,掰開豆沙包,小口小口地咬著。
熱氣熏蒸眼眶,紅豆沙的甜香在唇齒間溢散,綿密又醇香。
……要是能給奶奶帶回去就好了。
喬方語有點難過地想。
奶奶最喜歡吃甜的了。
以前喬爺爺住院的時候,還經常趁醫生護士不注意偷跑去醫院食堂,買甜口點心回來給她和奶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