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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03:33 作者: 卿瀠
    第54章 休整 來日方長,他想

    大軍在第五日天將將擦亮時抵達霧州城內, 倒比傅長凜預想中早上兩日。

    雲州已過,霧州最後三萬駐軍也被收入伍列中。

    至此,十萬大軍集結完畢。

    天時尚早, 小郡主仍蜷在車駕中睡得昏沉。

    北疆迢迢路遠,大軍連日兼程, 亦需要一些時間來休整。

    傅長凜下令軍隊宿於城中練兵集營, 留滯霧州一日以作休整。

    他連人帶毯地抱起這位熟睡的寶貝疙瘩, 入了落腳的驛館,將人安置在一層最里側的寢房中。

    方欲鬆開手,懷中睡得香甜的軟糰子忽然不滿地嚶嚀了兩聲。

    她秀氣地蹙著眉尖, 將絨毯掬在懷裡睡得迷糊。

    傅長凜不明所以地一怔,觸及冷似寒鐵的衾被時才意識到,這位小祖宗原是怕涼。

    霧州較天和城更加靠北,凜冬酷寒且漫漫無終,只三個月的夏日能嘗到一點微末的熱意。

    而今正月里,恰恰最是深雪冰封的時節。

    驛館閒置多月,地龍才將將燒起,只悄然逸散出絲絲縷縷、難以察覺的一點熱意來。

    寢房中這樣深重的陰寒,只怕霧州本地人士亦未必能夠消受。

    難怪這位祖宗半點沒有醒來, 卻已然在哼哼唧唧地抗議了。

    傅長凜暗笑一聲,終究未敢撤開那隻攬在她後頸的手臂。

    他解開身上帶著餘溫的狐裘, 順勢坐於榻上,將小郡主安安穩穩地靠在自己懷中。

    少女一時睡得迷糊, 捕捉到一點熱源便顛三倒四地直往他懷裡鑽, 恨不能整個蜷作一團,就此在他懷裡生根。

    傅長凜將狐絨厚毯拉至她肩角,揉一揉送到他手邊的腦袋瓜子。

    小郡主幼時便是個格外香香軟軟的小糰子, 笑時眸中像有無邊日色。

    掉起淚珠子來,卻又好似將人間的霧氣盡皆收在了眼底。

    難怪會頗受偏愛,養出這樣一副嬌氣的模樣。

    出神間,少女仍在他懷中無意識地蹭著腦袋,鬆散的衣襟翻折起一角,露出一寸精緻細膩的鎖骨。

    窗外天光熹微,牆壁上燭火昏黃,絮絮光塵散落一地。

    晦晦未明。

    傅長凜眸色比光影更深,卻終究隱忍著挪開眼,理好了她松鬆散亂的衣襟。

    地龍漸送來融融的熱意,驅散了滿室深重的寒氣。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將她發頂揉得略微凌亂。

    借著晦暗的燈影,傅長凜無聲凝望著她沉靜安然的睡顏。

    蒸騰的熱意彌散滿室,外頭天色將明,他既安置好了這位小祖宗,便該依禮迴避了。

    身形一動,懷中正沉眠的小郡主忽然睫毛亂顫,旋即便睡意惺忪地支起一點眼皮來。

    男人身量極高,沉沉俯下身時近乎遮盡了房中晦暗的一星微光。

    小郡主這一覺睡得極沉,半醒間仍舊微微眯著眸子,小動物一樣埋在他懷裡深深嗅了一口。

    傅長凜順勢擁住她的肩角,音色沉沉地喚道:「糯糯。」

    小郡主渾身一僵,終於意識到自己眼下究竟身處何處。

    她方欲退開一點距離,指節一動,才發覺自己手中尚死死攥著人家的衣角。

    傅長凜無盡限地貼近過來,借著相擁的姿態將人毫不費力地掬起來,在少女的驚呼中,將她從自己懷裡挪到了早被暖得溫熱的床褥里。

    小郡主於是徹底醒了瞌睡,眼含秋水地蜷作小小一團,深陷在鬆軟的被褥之間。

    倒是十足乖軟的模樣。

    傅長凜卻隱約瞧得出她最後那點心結。

    分明曾最是坦蕩赤誠的性子,連決裂都毫不拖泥帶水,而今卻縱然心軟,也不樂意再輕易敞開半點心門。

    傅長凜暗嘆一聲,繼續勤勤懇懇地來撬這扇緊闔的門。

    他跪坐榻畔,斟一盞溫熱的茶來放在一側的矮几上,溫聲道:「我們到霧州了。」

    一月時間雖略緊,卻遠不到需要晝夜兼程的地步。

    只是昨日入夜時大軍已行至霧州城外,索性便沒有休整,連夜入了城關。

    傅長凜只微眯了小半宿,守著睡得乖軟的小郡主,一時倒也不覺得睏倦。

    他一路上嚴格監督著小郡主用膳,分明是長途跋涉,竟也能將人養得精細,連帶著臉頰那點軟肉都半分未減。

    小郡主渾然不知他用心之險惡,尚舒坦地裹在絨毯里,暗含幾分憂心道:「你……去歇一歇罷。」

    傅長凜被少女純澈的目光包圍,熨帖於這點微薄的關懷。

    卻亦只止步於此。

    小郡主默許他的靠近與示好,卻不動聲色地婉拒著他的親昵。

    哪怕只是替她拭一拭唇角。

    她不說,他亦不敢問,只暗自用盡了心思,撬那最後一層嚴絲合縫的冰。

    小郡主坐起身來,捧著熱茶潤了潤喉嚨。

    傅長凜便矮身跪坐在榻畔,仰頭望一眼她被茶水浸潤的唇瓣。

    是極瑩潤清透的紅粉色,又細細覆著一層水光,恍若江南雨霧裡,臨岸照影的海棠。

    傅長凜毫不遮掩眸中晦晦的暗色,極深地與她對望道:「我想在此守著糯糯。」

    小郡主錯愕一瞬,捧著茶盞的手尾指微蜷。

    氤氳的茶霧朦朧了那雙水光瀲灩的黑眸,教人一時看不真切,卻偏能從微蹙的煙眉間讀出幾分心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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