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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03:33 作者: 卿瀠
近乎是同時, 殿外轟然爆出沖天的火光。
火油一點即燃, 何況冬日裡天乾物燥,火勢驟然便直吞整座王府。
不留片刻反應的機會。
翠袖驚呼一聲,不顧一切地朝小郡主撲過去, 眼前卻驟然閃過一道冷峻的劍光。
身後有人重重一推,將她推離劍鋒所指之處,旋即便拔劍迎上。
正是楚錫。
殿外有人喧嚷著救火,只是火勢太盛,一時難以靠近房門。
翠袖踉蹌著撲到小郡主跟前,正要扶起她無力倒癱的身軀,卻被一隻冷硬的戰靴狠狠碾過手指。
楚錫被不斷湧入的黑衣人攔住了去路,只得眼睜睜看著黑衣人揪起小郡主的衣領,餵她吞了一枚藥丸。
下一瞬,沉沉昏厥的少女驟然暴起,匕首一閃劃斷了他的咽喉。
小郡主牙尖叼著那枚藥丸,小心吐回了掌心。
一回眸,內殿不知何時竟捆著一個與她身形極像的少女。
小郡主眉頭一皺,當即意識到這是一計偷梁換柱。
假造她已身隕於烈火之中,再行將她擄走,自然便不會有人追查。
內殿早已燃起了熊熊烈火,那人安靜焚於烈火之中,卻沒有半點聲息,想來大約已是一具屍體。
楚錫勉強殺了數名攔路的影衛,已負了一身傷。
烈烈的火光蔓延至殿內,直將整座閨閣化成一片熾熱的火海。
出路全然被火焰封死,外殿屹立的木樑被烈火燒斷,半邊宮殿轟然倒癱,唯余內閣苦苦支撐。
三人受困於寢殿最深處,所有出路盡皆被鋪天蓋地的烈火阻斷。
小郡主扶起翠袖,電光石火間想起了府中的密道,父親曾手把手教她如何啟用的最後一條生路。
皇帝即位那年,楚承為避嫌以求自保,主動退居江南。
十二年前乍然受詔回京,唯恐是殺身之禍,興修王府時便暗中建起了一方密道,似乎正在她閨閣之中。
爾後皇帝漸漸穩住腳跟,又一手培植起傅家兩代權臣,穩固了朝堂。
臨王一心擁君,在朝中始終保持中立之態,便一直相安無事至今。
那一方密道,便逐漸被府中眾人遺忘。
小郡主循著記憶找到那處暗格,揮掌重重一擊。
暗處有轟鳴聲滾滾而來,她床榻前石磚翻轉,現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入口來。
遲疑間,那入口便已開始轆轆地閉合。
小郡主立時將翠袖推了進去,回眸望一眼渾身是血的楚錫,朝他遞出一隻手來。
楚錫淡淡搖了搖頭,向她抱拳道:「郡主,保重。」
臨王府還有數百親衛尚困於府中。
現下人手急缺,他既保住了小郡主,便該去完成另一個使命。
小郡主不便再勸,飛身躍進密道,厚重的石磚轟一聲歸於原位。
這樣的機關似乎是用過即廢的,一道厚重的石門在她身後轟然落下,堵死了那道入口。
雲團在石門閉合的前一秒全力撲了進來。
翠袖顛三倒四地從衣袖裡扒出火摺子來,燃起密室內的紅燭,才勉強照亮了這裡的陳設。
大火被冷硬的石磚阻隔,灼熱的餘溫卻透過地面零星擴散而來。
密室中倒並不很冷。
小郡主將那枚藥丸仔細收好,並不急於尋找出口,只靜下心來捋了捋思緒。
今夜縱火之人做得狠辣決絕,不留半點生路,實在不像是為偷梁換柱而來的。
更有可能的是,縱火之人與偷梁換柱之人,大約並非一夥的。
這點猜測,其實源於賀恭與賀雲存。
二人同父異母,卻一樣牽涉在通敵案中。
賀雲存一直有心要殺她與二哥哥,無非是因著二人手中握著某種線索。
譬如那封有著批文的書折,又或是她還未發覺的東西。
傅長凜手中線索更多,只是傅家根深蒂固,絕非他能夠撼動,便只得先對臨王府下手。
今夜的大火,分明是賀雲存下了死手。
而這一出偷梁換柱,極有可能是賀恭藉此東風,趁勢而為。
相較於殺人,賀恭大約對她這個活人更感興趣。
賀恭的手段比賀雲存高明得多,卻陰差陽錯地被小郡主反殺。
今夜殿中擄她之人,武功並不高明。
賀恭的計劃如此周密,不應該會考慮不到實力的問題。
她今夜僥倖逃過一劫,極有可能也是暗中借了旁人的東風。
小郡主沉吟一瞬,乍然通了一點關竅。
往日傅長凜必會遣陸十護送她回府。
倘若今夜仍舊如此,陸十大約已在殿外撞見了賀恭的心腹,甚至早已交上了手。
實力強勁的暗客被陸十絆住了腳,進入內殿趁亂偷梁換柱的,便唯剩幾個不成氣候的小卒。
如此串聯,今夜的一切才能解釋得通。
外頭暴風雪卷襲了一整夜。
這場連天的大火在天將破曉時終於沉沉熄滅,暴虐的風雪立即飛覆而上,漸漸掩埋了焦黑的傷痕。
最後一點餘溫散盡時,被風雪深埋的男人微微動彈一瞬。
他抱著那具被燒得蜷縮的焦屍,像是行將就木一樣緩緩站起身來。
臨王匆匆趕回時,正撞見這位傅大丞相,雙目赤紅,鬢髮鬆散,仿佛一夜之間已被抽乾了全部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