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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03:33 作者: 卿瀠
照陛下的聖旨,傅家會在當日到臨王府下聘,擇定婚期。
傅長凜定定凝視著小郡主那張並不安穩的睡顏,百感交集。
他難得竟生出了幾分隱秘的期待。
小郡主忽然低聲抽泣兩聲,大約是肩上深可見骨的傷口在隱隱作痛。
他極輕柔地湊過去撫平了少女緊蹙的眉心,隔著那層被鮮血浸透的紗衣為她溫柔地吹了吹傷口。
這實在有些傻,卻好似有奇效般安撫了受驚的小郡主。
她深埋在濃雲般軟而棉厚的被子裡,嗅著傅長凜衣角冷冽的暗香沉沉睡去。
男人守在榻畔,半身浸沒在空明的月光里,難得淺淺勾起了唇角。
第12章 臨王 不願拂開小郡主緊攥著他衣擺的手……
翠袖不敢欺瞞,將今夜小郡主遇險之事一五一十地回稟了臨王楚承。
皇城內早下了宵禁,楚流光尚在宮中當差,一時間脫身不得。
臨王府的車駕氣勢洶洶殺進丞相府時,傅長凜的父親傅鶴延已帶著夫人在門內恭候多時。
這樁事實在是丞相府理虧。
傅長凜手下影衛幾乎要在小郡主眼皮子底下整個兒圍剿了玉香樓。
楚流螢搬出了臨王府的名頭,力保玉香樓。
相府非但寸步不讓,竟還當面上了暗器意欲強攻。
傅長凜殺神一樣抱著人趕回丞相府時,小郡主還正渾身是血地扎著那柄相府特製的鋒利匕首。
傅鶴延早已放權多年,雖仍高居大司馬之要職,卻已鮮少過問朝中爭權之事。
他與楚承共事多年,論起交情來稱得上是管鮑之交。
臨王浩蕩的車馬從丞相府直排到北街盡頭,見昔日的好友已然很識時務地候在了門前,面色稍霽。
他對這位當朝大司馬略施一禮,毫不客氣道道:「傅兄不必攔著,本王接了糯糯便去,不多叨擾。」
傅鶴延亦是看著楚流螢長大的,心知這位乖軟嬌氣的小郡主是臨王夫妻怎樣捧著含著的寶貝疙瘩。
他暗嘆一聲,為了替自己那不開竅的逆子保下這門婚事,攔道:「楚兄,入夜已深,糯糯已然睡下了,先進來喝杯茶罷。」
楚承忍了忍怒火,總算沒當眾拂了這位大司馬的面子。
傅鶴延引著他先去瞧了眼正睡得昏沉的小郡主。
殿內沒有半分燭光,唯有靜默浩瀚的月光透過雕花的宣窗傾瀉而下。
瘦削的人影如石像般孤絕冷冽地守在床頭,一半浸在如霜似雪的皓明月輝里,另一半卻隱在無盡昏沉的夜幕下。
刻意放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那人似有所感地側過頭來,露出一雙泛紅的眼。
楚承掃了眼這位年輕冷峻的丞相這副不多見的狼狽模樣,便將目光放在了榻上那面色慘白的小郡主身上。
傅長凜就著跪坐的姿勢略行了禮,賠罪道:「晚輩不便起身,王爺見諒。」
楚承愣了一剎,細看之下才發覺自己那不爭氣的小閨女正緊緊攥著人家的衣擺。
……
他愈加看不慣這個冰塊一樣硬邦邦的姑爺。
臨王妃白竹嫻輕手輕腳地挪至榻側,定定注視著楚流螢肩胛上被鮮血浸透的細紗。
她紅著眼眶伸了伸手,輕撫著少女濃墨一樣的長髮。
睡相乖軟的小郡主似乎嗅到了熟悉安心的味道,無意識地蹭了蹭母親溫熱的手掌,委屈又可憐地嚶嚀了兩聲。
她自幼體弱,在父母兄長的千嬌萬寵里長大,哪裡吃過這樣慘痛的苦頭。
白竹嫻掩面拭淚,卻礙著傅長凜一人之下的滔天權勢不能輕易發作。
她啞聲道:「若傅相哪日厭棄了小女,只望您額外開恩,將她送回臨王府罷。」
傅長凜心尖重重一顫,某種冰冷而危險的未知感簌簌爬遍他全身。
他握著小郡主軟而瑩潤的手掌,立誓一般道:「我必不負她。」
眾人盡皆退了出去。
天和城初冬的夜裡已是深入骨髓的寒。
林晚澗引白竹嫻去了偏殿烤火,吩咐下人將備好的熱茶送去書房。
書房中屏退了一干下人,楚承重重嘆了口氣,無所顧忌道:「傅兄,當年陛下賜婚,你我約定先應承下來,日後若哪個孩子不情願這門婚事,自可回稟陛下退了婚約,你可還記得?」
傅鶴延一時怔住,不知這位親家公是何用意,只好謹慎道:「我自然記得,只是兒孫自有兒孫福……」
這話講得圓滑,楚承卻不吃這一套。
這些年糯糯待這位傅丞相掏心掏肺的好,京城哪個顯貴不是看在眼裡。
大約不缺愛的孩子永遠是不吝於說愛的。
少年時的傅長凜像是一塊淡漠冷硬的寒冰,人人避之不及,小郡主卻懷著一腔赤誠莽撞地貼了上去。
為他尋醫問藥,為他洗手作羹湯。
可惜十二年的赤誠愛意不曾融化這塊寒封三尺的冰,反倒將他打磨成了最鋒利傷人的冰刃。
這些楚承盡皆看在眼裡。
只是他的糯糯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執拗脾氣,傅家權勢滔天,皇室亦未必足夠抗衡。
楚承凝視著面前他多年的至交好友:「傅兄,我只這一個女兒,縱在旁人那裡有百般不好,卻是我心頭一塊肉啊。」
他在傅鶴延欲言又止的目光里將過往種種細細數來:「糯糯嬌縱,但自問對得起傅相。倘若傅相無意,便請放過她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