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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03:33 作者: 卿瀠
    楚流螢點了點她額角,戲說道:「傻子。」

    市井皆說,玉香樓能在這皇親貴胄交錯混雜的天和城經營得如此風生水起,必然背靠強權。

    在這個皇權日漸式微的王朝,真正所能依傍的強權,大約只剩傅家父子與御史大夫賀允了。

    臨王雖效忠皇帝,卻因血脈尤遭皇帝忌憚,是以手上並沒甚麼實權。

    而御史賀允乃是前朝老臣,迂腐刻板,於風塵一道大約是嗤之以鼻的。

    玉香樓背後究竟何許人也,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傅長凜此人手段凌厲殺伐果決,憑一身權柄在朝中一手遮天,早已是不可言說的人物。

    京中雖好奇,卻也不敢深究。

    「這玉香樓,無盟無派,不沾朝堂之爭。」

    楚流螢撩起一側窗牖的垂簾,掃了眼外頭繁忙熱鬧的景象。

    翠袖不可置信道:「小姐,您可別唬我。京都勢力龐雜,玉香樓若無所依傍,怕早被吞得骨頭都不剩了罷。」

    楚流螢理了理袖口的細褶,在她的攙扶下娉娉裊裊下了車駕。

    「你說對了一半,京中勢力多如豺狼,玉香樓乃是不可多得之情報網,自然遭人覬覦。」

    小郡主掃了眼後院,遠遠瞧見幾個丫鬟正剪著開到初冬的月季,為今夜的表演仔細洗著晾著花瓣。

    晾在院中的麗色仙裙襟帶翻飛,竟依稀透露著些微寧謐安好的煙火氣。

    她提著裙擺身姿輕盈地踏上台階:「可倘若這各方勢力彼此抗衡,相互制約呢?」

    閣頂有渺渺的琴聲傳來。

    翠袖替她提著斗篷垂直腳踝的下擺,又聽得小郡主解釋道:「只要均衡各方勢力,使他們彼此抗衡,便足以在亂世中謀得一條生路。」

    小郡主音色渺遠,嘆道:「玉香樓便是憑藉制衡之道,獨立於朝堂之爭,又在天和城屹立不倒。」

    如喬的住處在玉香樓最高閣。

    玉香樓為樓中藝伎獨辟出一幢閣樓來作寢房,前廳的恩客一概不准踏入半步。

    且世人皆默認這樓乃傅相手中產業,無人膽敢擅闖。

    主僕二人終於登至最頂閣,翠袖上前去叩開了房門。

    如喬見她來忙行了大禮,被楚流螢一把扶住,口中抱怨道:「不許再跪我。」

    如喬觸到她冰涼的十指,忙將小郡主凍得泛紅的雙手攏在自己手心,又吩咐丫鬟將閣中炭火燒上。

    她將人引著安頓在軟靠上,才跪坐在她腳邊細細回稟了那日交代的事。

    「季原行事狡猾,是個極難拿捏的人物。他與皇宮來往密切,必然是在宮中埋有暗樁。」

    楚流螢捧著熱茶輕抿一口,蒸騰的霧氣氤氳了那雙皓月一樣的明眸:「意料之中。」

    如喬替她剝了顆水晶葡萄餵到她唇邊,遺憾道:「皇宮之內我亦無能為力。不過近幾日除了季原,倒還有旁的趣事兒。」

    她湊到楚流螢耳邊,壓低聲音道:「傅相的人,最近似乎在尋找一位姑娘。」

    「叫甚麼?」

    「季月淞。」

    如喬講述了一段小郡主幾乎聞所未聞的往事。

    彼時傅長凜九歲,尚只是個在宮中伴讀的世家子弟。

    他的父親傅鶴延官拜丞相十五年,家族勢力盤虬複雜。

    傅鶴延與其夫人林晚澗情深伉儷。

    某日,林晚澗的母親,亦即林家主家的主母,忽然遣人遞了口信過來,言是她有一孫女家破人亡無枝可依,十足可憐。

    奈何林家基業並不豐厚,族中幾脈旁支皆推辭說難以供養,是以想要將這個孩子送來丞相府,由傅家照應一二。

    林晚澗難以推辭,只得將人接來安頓在傅家的一處的莊子裡,學著做些活計。

    那孩子大約十一二歲的模樣,名字叫做杜雲。

    她生得倒也清秀,卻氣質陰沉,不善言談,莊子裡的人雖有心照拂她一二,卻都吃了閉門羹。

    莊子裡管事的人後來回了傅家主母,明言這孩子手腳不乾淨。

    林晚澗無可奈何。

    杜雲終究是旁人家的孩子,不好動手管教,只得交代管事仔細提防著。

    待將這孩子養大,為她尋一門好親事,便算是盡了仁義。

    只是這孩子性格古怪,時常擅自從莊子裡跑出去玩耍,亦或借著林晚澗這一重關係撒潑打滾要闖丞相府。

    丞相府巡衛森嚴,杜雲屢屢碰壁,後來竟趁林晚澗前來探望時偷了她的腰牌。

    這個不善言辭的孩子手持相府主母腰牌,謊稱是林晚澗遣她來辦差事,藉此在府中橫行無忌。

    林晚澗那日入宮探望了為太子伴讀的傅長凜,入夜回府是看到的便是那瘦弱的孩子長跪殿前。

    傅鶴延訊問道:「甚麼人派你來此,居心何在?」

    林晚澗大吃一驚,忙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規勸道:「這是怎麼了……」

    一旁的侍衛如實稟報:「夫人,這丫頭偷了您的腰牌,潛入了相爺的書房。」

    傅鶴延官拜丞相,書房中儘是百官名冊與國之要政。

    無論沾了哪一個,都是誅九族的大罪。

    傅鶴延目光冷冽如冰,手中戒尺直指杜雲眉心:「如不從實招來,便休怪本相押你入刑部,嚴刑拷打。」

    這樁事鬧得很大,傅鶴延書房中雖被翻得一片狼藉,卻倒也沒丟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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