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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03:33 作者: 卿瀠
管家玉香樓地居天和城繁華最盛處,是紙醉金迷夜夜笙歌的溫柔鄉神仙境,亦是龐大複雜的銷金窟與人脈網。
如喬憑冷艷孤孑不可褻玩的人設,和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高雅琴技迅速在其中立穩了腳跟。
令世家子弟趨之若鶩。
楚流螢略一傾身扶她起來,白軟的指腹拭去她眼尾潮熱的一片淚痕。
抬手打了個隱晦的手勢,窄袖勁裝的影衛忽然從半支起的欞窗出輕巧地躍進來。
楚錫單膝下跪抱拳道:「主。」
季秋的初晨寒意深重,風帶著沁骨的涼意撩起小郡主慵懶散落的墨發。
她解下那塊尚帶著身體餘溫的精妙玉牌,交到如喬手中,上頭用陽文正刻著「雲舟」二字。
這是郡主親兵的信物。
「今日之後,楚錫座下三十影衛聽你號令,務必盯緊了天和城中風吹草動。」
少女青絲高束,那雙透亮而清媚的眸子如濃墨般沉寂。
她透過那扇支起的窗窺見漫天濃霧,微末的天光照不破重重雲障。
楚流螢張開掌心,定定凝視著這雙細嫩藕白的手:「定遠侯通敵之案不過是個開端,皇城將變,只怕誰也不能獨善其身。」
傅長凜那張極盡英俊冷厲的眉眼在她心頭浮現。
世人敬畏他是運籌帷幄勢傾朝野的弄權者,在這群英薈萃的天和皇城攪弄風雲。
可楚流螢卻看得到,他威震朝堂肅清官風,手攬強權擁帝輔政,力保楚氏山河社稷。
傅長凜像是一尊刀槍不入的神,淡漠強大,無可撼動。
可她不願蜷縮在他背後做一株軟弱無為的菟絲子,她要安立於這亂世洪流,要與他並肩站在一起。
「這第一樁事,我要你去查京中哪個玉匠近幾日做過一件骨雕,僱主系誰。」
楚流螢頓了頓,補充道:「眼下,那人大約已被滅口了罷。」
如喬攥緊手中質地瑩潤的玉牌,深深一拜:「如喬誓不辱命。」
——
楚流螢自那夜刺客一亂後再沒有機會見到過傅長凜。
如喬在這天和城中果然如魚得水,不出兩日便遞來了簡訊。
城西明月巷,趙姓玉匠,四日前失足落水。
他的上一個僱主余楓,是季月荷的人。
小郡主霍然明白了傅長凜的用意,原來他早在那時便有所察覺。
她想起宮宴上彈著民間小調的世族閨秀,和她那位裝腔作勢的父親季原。
季原官拜太常寺卿,執掌宗廟祭祀之禮樂,倒亦有幾分話語權。
只是那玉匠已死,若貿然質控季家通敵叛國,非但死無對證,還會打草驚蛇。
傅長凜冷冽而悅耳的低沉男聲在她耳畔迴響:「要永絕後患,需得抽薪止沸,剪草除根。」
此案盤根錯節,牽連甚廣,必得連根拔起,方能一擊斃命,永絕後患。
楚流螢吩咐如喬將季府盯死,靜觀其變。
天和城地居極北,一入九月便已是透骨得寒。
小郡主換了雨霧桃花細錦的立領長衫和雲煙水牡丹色軟銀輕羅裙。
廣袖招搖的褚紅色暗紋細錦披風襯得她明眸皓齒麗色驚人。
半張清麗的臉埋在柔軟暖和的狐絨斗篷間。
她生得白淨孱弱,因著幼時養於江南,十分畏寒。
待天寒再重些,便到了要生炭火的地步了。
臨王府的車駕雲榻絨靠極盡奢靡。
清麗明艷的小郡主抱著溫熱的藥膳縮在車內。
窗牖的帷幕已早早換做了厚重的錦棉,
初冬將至的風被一併隔絕在車外。
傅長凜年少功成,無上榮光的背後卻是斑駁的血淚與傷痕。
他十五歲率軍直入胥州城,擒賊首,平叛亂,殺伐決斷一戰成名。
官拜丞相,百官俯首。
那艷絕古今的一仗卻也留了一身見骨的傷,每每冬風凜冽時,隱痛如附骨之疽,鑽心蝕骨難解難消。
今年冬季的風似乎格外冷一些。
楚流螢緊了緊斗篷,寶貝似的抱著食盒一路小跑進了丞相府的東殿。
翠袖在她身後提心弔膽地跟著,時時伸出手虛扶一下,唯恐這位矜貴脆弱的寶貝疙瘩出丁點兒岔子。
白鷹果然正守在殿門外,見她來連忙抱拳行了禮,接過小郡主手中沉甸甸的食盒。
傅氏老夫人曾為傅長凜的暗傷遍尋名醫,卻都見效不大。
這暗傷冬日裡發作起來,卻是鑽心透骨的疼。
楚流螢生養於江南,曾有機遇結識過一位江南妙手。
彼時七歲的小流螢得知長凜哥哥如此傷勢,當即與那老醫師去信一封。
她那時識字已然不少,遣詞亦漸有皇室風骨。
信中稱曰她已尋得如意郎君,此疾難除,痛如己身云云。
秋圖被這奶娃娃逗得直樂,只是他年事已高受不住皇城路遠,故而修書一封教小流螢帶她的「如意郎君」下江南一見。
小流螢當即應承下來,磨著傅長凜推卻一身政務遠赴江南。
這位老醫師果然配得起「妙手」二字。
他抓了不知名古怪的藥材,一劑下去立竿見影地替傅長凜止了病痛。
小流螢出生那年,江南天災降世暴雪封門。
楚承頂著刀割般肆虐的狂風亂雪叩開了秋圖的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