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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03:33 作者: 卿瀠
    封子真不明所以:「她可寶貝著呢,一同玩耍的哪個不知道。若論起來,這玉的地位倒竟也同你不相上下。」

    傅長凜不喜這樣的比較,他捏了捏眉心,疲憊地閉目養神。

    封子真替他著急上火:「都將人惹成這樣了,你竟也沉得住,不怕她一時想開了,找旁人去?」

    「想開?」

    封子真識時務地改口:「想,想不開……」

    傅長凜抿可口茶,揚手遣退端了金瘡藥上來的沈主簿,無奈道:「我解釋過,她不願聽罷了。」

    封子真苦口婆心:「相爺,這是您婚姻大事,又不是戰場訓兵,您得哄著。」

    「好比那玉,你光是日日戴著有甚麼用,您得教她聽到看到,這才算懂得她的心意。」

    傅長凜眼睫輕顫,若有所思。

    封子真散漫地打了個哈欠,抬眼瞧見這位權術謀略深不可測的傅大丞相正一語不發地算計著甚麼,頓覺不妙。

    封子真是御史大夫賀允的養子,為賀氏做髒活。

    當年城西命案轟動天和城,封子真被賀允推出來替罪,因傅氏出手得以絕處逢生。

    他是個瘋子,這些年替傅氏賣過的命收錄下來大約足夠寫兩部刑律了,偏偏為人不修邊幅,實在不像個殺手。

    他此刻正憂心這位爺哪天將小郡主作沒了,遂獻上一計道:「要我說,小郡主送的既是這樣意義非凡的玉佩,您不若禮尚往來,趁此契機將傅家主母的信物送了去罷,也好藉以同郡主和解。」

    傅長凜沉思一瞬,回絕道:「無媒無聘,不成體統。」

    待到下聘之日,再送不遲。

    封子真遂由衷地讚嘆道:「您當真沉得住氣。」

    傅長凜漠然瞥過他一眼,正色道:「你今日匆匆趕來見我,是專門來落井下石的?」

    第5章 圖騰 小哭包不知何時長成了小刺蝟……

    「我倒盼著能有這樣的閒工夫,」他一面顛三倒四地扒拉袖口一面大吐苦水,「那季月荷著實是個草包,身上線索不多,背後之人卻極為難纏。」

    他獻寶一般從袖子裡摸出一張殘損的拓片,一副描畫著詭譎鹿角的神秘圖騰支離破碎地拓印在宣紙上。

    封子真環顧一周,慎之又慎地將欞窗合攏,才細細道來:「我曾到過北狄——那地方風雪漫天,極北苦寒。北狄十二部的圖騰,正是雪山聖鹿。」

    傅長凜蒼竹般勁瘦的指節摩挲過那張神秘詭異的拓片,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寒意:「從何而來。」

    「城西巷子裡的一個老玉匠,」封子真嘆了口氣,「說是自己新接的活計,才交了貨,報酬頗豐。」

    「僱主要他完工後立刻燒毀拓片,他以為這樣式值錢,便私自留了下來。我拿了拓片,再要細細盤問時,他忽然毒發,不過一息之間便沒了生機。」

    傅長凜漠然投來一瞥,帶著久居高位者慣有的壓迫感:「可有查探他鋪中的廢料,是美玉、頑石,亦或是……獸骨。」

    「相爺明見,正是獸骨。」封子真呷一口茶,接著道,「那鋪子外仍有眼線,我若貿然竊走一片廢料恐打草驚蛇。究竟是甚麼活物的骨,就不得而知了。」

    「一個贗品罷了,」傅長凜音色冷得駭人,「何須知曉。」

    封子真驚得一口嗆住,沒命一樣咳嗽道:「您是說,他們這一連串的動作,是為了仿製北狄的圖騰?」

    「定遠侯通敵之事牽扯極深,靠定遠侯這一條線,恐難以連根拔出,」傅長凜嗤笑一聲,「幕後之人竊走北狄信物,分明賊心不死,妄圖死灰復燃。」

    他陰晴莫辨地撥弄著指間奢靡矜貴的玉扳指,封子真隱隱知道,這是生殺決斷用謀弄權之勢。

    傅長凜少年拜相位極人臣,做慣了生殺予奪的上位者。

    傅家世代忠良,他亦對皇權生不出幾分興致,只是為人掌控欲極強,厭惡所有妄圖脫離他掌控的事物。

    朝堂風氣肅正,大抵便源於此。

    此番定遠侯暗通北狄,已是死死踩在他的逆鱗上,幕後之人竟仍舊賊心不死,竊出圖騰信物妄想延續陰謀。

    這假的圖騰大抵是為將通敵之名栽贓旁人,一來兵不血刃扳倒敵人,二來令朝廷誤以為通敵罪首已然落網,不再追查,便可洗脫自身,隱入暗處徐徐圖謀。

    一箭雙鵰。

    「此時必然與季原脫不了干係,」不過一息之間,傅長凜已有論斷,「看著季府,不可輕舉妄動。」

    封子真舔了舔牙尖,興奮道:「得令。」

    他思忖片刻,又道:「相爺,這仿造的圖騰既是為了栽贓陷害,您說,被選中替罪的倒霉鬼會是誰?」

    傅長凜卻並不作答,只是意味不明道:「備禮。」

    深秋夜寒露重,臨王府輝明的燈火恍若無盡夜幕下隱映的稀星。

    傅長凜避開重重守衛,與門旁睡得昏沉的翠袖錯身而過,推門直闖如入自家後院。

    小郡主軟糯愛哭,是個十足嬌氣的寶貝疙瘩。

    然這個寶貝疙瘩睡時竟是無需留燈的。

    傅長凜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適應了片刻,借著極冷冽皎潔的月輝輕輕湊到榻邊。

    楚流螢抱著綿軟溫厚的衾被睡得正熟,小小的一團埋進雲一樣的床鋪里。

    大約是宴上醉了酒,睡得格外昏沉,白嫩的眼尾仍楚楚可憐地泛著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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