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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9:01:36 作者: 西方經濟學
吃過飯,高新送他們回家。高新是個很幽默的人,也很健談,等到了莊淇家,單青快下車的時候,高新放下車窗,叫住了單青。
單青轉頭看他,高新又笑起來:「以後有時間,多陪錢天說說話吧,他有時候太難過。」
這麼粗莽的漢子,竟然還有這麼細緻的心,單青笑著應聲:「我會的。」
高新嘿嘿一笑,臉上洋溢著幸福,唱著一段荷蘭鄉村歌謠愉快地開車走了。
晚上,莊淇帶著滿身疲憊回了家,從後面抱住單青在他身上來回晃悠著撒嬌喊累。單青正在幫著舒先森收拾餐桌,命令他先去洗手,莊淇親了他一下乖乖去了。
吃過飯,莊淇精神好了些,但是仍舊在那裝老弱病殘,躺在單青腿上不起來。單青面癱著臉說:「剛吃飯就躺著,起來消消食,洗個澡睡覺。」
「你看看你這德行。」舒先森無奈地說:「工作怎麼樣了?」
將郝佳佳抱著坐在他肚子上騎大馬,莊淇跟舒先森說了工作進度。
「你就這麼懶散下去吧,工作上也就葉宇能幫你,你還真想和他綁一輩子啊?」
被郝佳佳捏著的手指一僵,單青沒有說話。
「爺爺,你說工作重要還是生活重要?」郝佳佳抬頭問舒先森。
舒先森不明所以地說:「當然是生活重要,工作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
郝佳佳捏著莊淇的鼻子,莊淇被捏的哼哼叫著,小姑娘面無表情地說:「莊叔叔這麼懶散,生活上也就單叔叔能包容他,這才是真正的綁一輩子。」
察覺到小姑娘的話裡有話,舒先森笑起來,連連應聲道:「是是是,爺爺說錯話了。」
單青抬頭看著郝佳佳,眼睛裡含著笑,郝佳佳把手貼在他臉上,柔軟有肉的小手,像小姑娘的心一樣軟。
王cháo回來後就回房間去了,單青不放心去了他房間看他,莊淇則抱著郝佳佳去哄她睡覺。
幫小姑娘洗了澡,莊淇在被窩裡抱著她給她講了個故事。郝佳佳迷迷糊糊就要睡著了,莊淇起身準備走,拇指卻被一隻柔軟有肉的小手握住了。
莊淇回頭,郝佳佳睜著眼睛輕聲說……
「爸爸,別讓媽媽傷心。」
第66章
小姑娘的手太小,莊淇摸不出她指腹上的指紋,但是心裡卻像指紋一般的百轉千回。手指輕柔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莊淇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柔聲道:「不會的,睡吧寶貝。」
王cháo情緒不太好,不但是因為錢天說的一番話,還有想到了王彥。幫著王cháo鋪好床,單青問:「要不要陪你一起睡?」
無力地笑了笑,王cháo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十五歲的少年還以為自己年齡多大啊?」單青摸著他腦袋調侃地問,記得王cháo好像和李昭然年紀一樣大。
「過了生日了,現在是十六周歲。」王cháo斜著眼糾正道。剛考完試就是生日,李昭然拉著他去遊樂場玩了一天。小時候沒媽媽,爸爸工作忙,哥哥上學忙,王cháo還沒去過遊樂場呢。李昭然算是給他的童年補上了一顆甜甜蜜蜜的糖果。
他生日是和李昭然一起過的,單青當時在批試卷當然不知道。聽到李昭然說自己十六歲了,單青沉默了一會,然後抬頭說:「我想和你談談你哥哥。」
談談他哥哥?關於什麼的?王cháo表情一變,抬頭定定地看著單青。
「你覺得你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和王cháo的目光交匯在一起,單青直白地問。
什麼樣的人啊?這個問題王cháo很久沒有想過了。人都分為什麼樣的人呢?好人?壞人?要是這麼分的話,哥哥是壞人吧。有時候,他特自私地想勸服自己說哥哥是個好人,但是王彥做了那樣的事情,他這樣勸說自己都勸說不了。是啊,要一個沒有接觸過社會,腦袋一根筋繃直的少年怎麼去勸說混黑社會的哥哥是個好人呢?
眼角有些癢,王cháo低頭揉了揉,沒有說話。
「你哥好歹是警校畢業的,你就覺得他對錢財或者是權勢有這麼在意麼?」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單青循循善誘地輕聲問道。
咬著唇皺了皺眉,王cháo似乎沒聽明白單青是什麼意思。抬頭看著單青,微微發紅的眼睛裡滿是迷茫。
看著少年稚嫩的臉,單青想,要是不告訴他,這小子或許會一直擔心到王彥再次出現。現在,王cháo已經心如死灰了吧?王彥不讓他擔心,王cháo年紀那么小,不確定的事情他除了擔心還能做什麼呢?
捏了捏王cháo的耳朵,單青笑起來說:「我跟你說點事。」
沒有再猶豫,單青跟王cháo說了王彥和他在小屋裡說的話。
王彥警校畢業兩年,去老鴉那做臥底卻做了五年。這五年,他父親在任務中遭遇意外身亡,他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他永遠無法忘記父親臨死前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他弟弟因為父親的事情對他恨透了,他無微不至地關懷著弟弟,卻沒法和弟弟說明真實原因而默默承受著這一切。臥底這個角色,就是在刀刃上跳舞,稍不留神就萬劫不復。
他一直認為自己很好地演繹著這場無間道,但是不料老鴉這種老江湖不會信任任何人,而且見微知著。任何事情,都會留下蛛絲馬跡。王彥雖然夠小心,卻也在一次次的任務中被老鴉抓了把柄。沈瑞說老鴉早就對他的背景起疑心的時候,王彥就起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不久就會炮灰掉。
頂樁是一個契機,有了單青提供的信息,王彥計劃完備功成身退。為了避嫌或許在監獄要待些時日,然後會派遣他去境外執行任務一段時間。所以這段時間,王彥和王cháo沒法見面。
單青說完,嘴角已經掛起了笑容:「你要相信,你哥是正值的人,沒有殺害任何人,你也不需要為這種事情而痛苦。喜歡哥哥就是喜歡,不用站在社會的角度去思考他。」
剛開始,王cháo只是低著頭,單青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等單青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王cháo沒壓抑住自己的眼淚。眼淚簌簌落下,但是王cháo卻沒哭出聲。
真相是這個樣子,他竟然不知道該如何接受。他心裡喜歡王彥,但是卻厭惡他做的事情。五年來,他沒給王彥一個好臉色。父親的葬禮,王彥沒有去。把父親安葬好後,王cháo被親戚領養。就在他要走的時候,王彥出現了。
五年,時間不短不長。不短,這讓王cháo對一些事情很模糊了。不長,這讓他深刻的記得當時發了瘋似的握緊小拳頭揍著王彥,無論王彥怎麼哄他抱著他安慰他,他都掙扎著。最終,親戚們因為害怕王彥,王cháo被王彥接了過去。
王彥開始的時候混得不好,就是最底層馬仔,生活環境特別差,但是給王cháo的卻都是最好的。就這樣,在日復一日地爭吵中,王彥越混越好,排場越來越大。王cháo也到了叛逆的年紀,脾氣越來越大,情緒越來越反覆無常。
兄弟倆的間隙也越來越深。
但是王cháo知道,無論自己多麼不想和王彥有瓜葛,他心底里都把王彥當做哥。他會為他晚歸而提心弔膽,他為他工作太累而心疼……這些他都不表達出來。
因為他哥是黑社會。
心裡的愧疚像一根繩索捆綁著他,自己真是錯過了好多。王彥在痛苦絕望的時候,他在和他吵架;王cháo在為自己傷了人而心理難安的時候,他在和他吵架;王cháo在為他們倆的生命憂慮的時候,他還和他在吵架。
哥哥頂了這麼多壓力,卻永遠掛著輕鬆的笑容,一邊講著笑話一邊給他做西紅柿雞蛋湯。王cháo不喜歡西紅柿雞蛋湯,他之所以說喜歡,是因為王彥就會做這一道菜,他想和哥哥吃頓飯。
痛苦地咬住牙齒不讓自己哭出來,右手掐住血液不流通的心口,王cháo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句。
「哥!」
輕輕地拍著王cháo的背,單青抱住了少年。少年的肩膀一直在發抖,後背僵直。單青讓他放鬆,王cháo一直咬著牙在竭力隱忍著什麼。過了一會,王cháo緩過去了,顫著聲音說:「老師,他就是我哥哥,就算他真殺了人他也是我哥哥。我一直愛著他,我就只有他一個親人了。但是我為什麼不表達出來,我怎麼這麼不懂事,一直跟他對著幹……老師,我現在特後悔,特心疼,心裡特難受。但是我什麼事情都幹不了,我哥他好痛苦……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對我不公平,童年沒了媽媽、少年沒了爸爸,哥哥去混了黑社會,我與學校的同學格格不入。可是我哥呢?誰去為他和世界說一句『你對王彥太不公平了』啊?」
說完後,王cháo沒有忍住,就像王彥出事的那一晚一樣,抱著單青哇哇大哭起來。王彥出事,他一直沒有發泄出來。這次,是徹底爆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