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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8:50:33 作者: 白鹿謂霜
原本覃九寒入內閣,他是極其不樂意的,倒不是說他沒本事沒能力,而是原禮部尚書是太子的肱骨之臣,這事整個朝廷都知道。太子再如何,那也是太子,而內閣卻是要忠於聖上,或者說,在諸位皇子之間,內閣不應當有任何的偏頗,這一點,關閣老也曾直白同當今聖上直言相諫過。
然而如今,關首輔收回視線,不得不說,恐怕他是看走眼了。
「覃次甫,你隨我去拜見聖上。」關閣老照舊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垂著眼角,「北疆邊防一事,你最清楚。」
關閣老一大把年紀了,鬍子花白,但脊背倒是挺得直如蒼松,覃九寒未做聲,心中雖對在梁帝面前露臉並沒有多大喜悅,但還是承了閣老這份情。
兩人入殿,梁帝雖然荒唐,但對這位在父皇手底下得到重用,並且可以說這些年替他扛住了諸多政事的老大人,態度倒是收斂了許多,一本正經端坐著,見閣老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還不忘把小兒子梁玢喊出去玩。
他是知道的,關首輔素來不親近任何一位皇子的,不管是他十分寵愛的太子,還是不受他待見的二兒子。
關閣老一絲不苟說了北疆的邊防之事,然後便示意覃九寒來說。覃九寒前世與梁帝共事多年,對他的秉性知之甚多,知道他最厭惡長篇大論,便也不去說那些空話,直白將他對北疆邊防的建議說了。
聽完,梁帝蹙蹙眉,「怎的讓楚獵這麼個罪臣來守北疆?」
說服人最好的方式,便是站在他的角度上來解釋額,而非說些大道理。這事情,覃九寒早已輕車熟路。
什麼「楚氏一族乃是忠臣,只是一時不察,若是聖上趕盡殺絕,只會讓人覺得心寒」之類的話,覃九寒一句也不說,光說了兩點。
為什麼要用楚獵?
一是楚獵用起來物美價廉,誰能像楚家一樣,鎮守北疆百年,軍餉等一應用物皆是自給自足。換個將領去守,光是朝朝廷伸手要錢,一年便要數十萬軍餉。這筆帳一算,梁帝便蹙眉了。
二是楚獵用起來放心。南疆北疆皆有人守,然南疆每年皆有戰事,北疆卻是多年才叨擾朝廷這麼一兩回,且南疆那些覬覦梁朝的勢力可比北疆勢力弱了許多。再者,楚獵乃是戴罪立功,楚家一家子皆要感恩戴德才是,這前提擺在這裡,日後楚家守得好,那是應該的,怎好朝聖上要賞?守得不好,那是楚獵無用,愧對於當今聖上的一番好意,更是罰起來沒有半句話可言。楚家若是有異心,那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甭管誰都不會替這麼個忘恩負義之人賣命,光是天下讀書人都要群起而攻之。
覃九寒這話一說,梁帝便肉眼可見的鬆動了,但仍是提出楚獵到底是有罪,該罰還是得罰。
最後,軍棍五十,撤光武將軍一職,以戴罪之身鎮守北疆,再有半分差錯,則嚴懲不貸。
這結果,在覃九寒的意料之中,等到他回府的時候,馬車半路便被人給攔下來了。
楊輝掀開馬車帘子朝里低聲道,「大人,是顧家小郎。」
覃九寒順勢掀簾朝外看,馬車外站著個眉目清俊的少年,便是顧長衛府上那個婦人的兒子。如今那婦人已逝,這少年才被顧長衛收做了義子,如今也喚他一聲「顧家小郎」。
少年低聲道,「義父想見您。」
到了一處宅子,這宅子位置還算偏僻,也就如此,顧長衛才會藏身於此。當初大軍被北疆回京城的時候,顧長衛便跟在大軍後頭,愣是在一些楚家軍士兵的協助之下,混進了京城。
當初顧長衛會來求助與他,覃九寒半點都不意外,或者說,他便是在等著這個時候。
顧長衛自知自己乃是有事相求,故而做好了早就做小伏低的準備,只要能把楚獵救出來。多年兄弟,讓他對他的死活視而不見,他是真的做不到。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覃九寒待他雖然不冷不熱,但於態度上並沒有多少輕慢,連救楚獵一事也一口應下。
覃九寒懶得與他轉圈,直白道,「明日便會有聖旨,屆時楚獵便可以回北疆了。只是他將軍的封號是沒了,從今往後,北疆諸事,他不能有半分差錯。」
顧長衛顧不得想那些有的沒的,喜形於色,他先前不過寄希望於保住楚獵一條命,卻是未曾想過他還能重掌楚家軍。此時一聽,當即激動道,「多謝大人相助,日後做牛做馬,顧某萬死不辭。」
覃九寒垂目看他一眼,冷淡淡道,「不必。我家中有人欠你人情,這事便算兩相抵消了。恩情一話,日後勿要再提便是。」
顧長衛此時懸著的心徹底落地了,也有心情開玩笑了,道,「大人總說欠顧某人情,難不成顧某僥倖曾救過大人府中親眷?那還真是顧某和我那楚獵兄弟幾世修來的福分了。」
他的玩笑話,覃九寒這頭卻是沒接,轉而道,「真要論起來,我夫人同你還有些親緣關係。只是年歲已久,故人不在,便也失了聯繫。」
顧長衛心道,自個兒還真當是走運,但隨即又有些納悶,這位覃大人瞧著可不是那種會因為親緣關係而徇私的人,更遑論,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連他自己都忘了還有這麼個親戚。但他這話卻是不好問出口了。
覃九寒倒是不繼續這個話題,只是道,「你這義子倒是待你有情有義。其母亦待你情深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