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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8:50:33 作者: 白鹿謂霜
一下子,都到了有心事的年紀了。
……
大抵是因為同娘聊了天的緣故,勛哥兒很快便又如以往那般沉穩了下來,對著三殿下的時候,也泰然自若起來。
覃九寒見了,心中自是十分滿意不說,他對長子是抱以厚望的,這一點,從他平時對勛哥兒的教導,便能猜出一二。
正因為對他抱以厚望,所以才會嚴格要求他,早早將他性格中的那些缺陷,他處事之中青澀的地方指出來,亦是怕他大了不好改。
但勛哥兒在家中也沒有待上多久,中秋節一過,他便又要回安家書院去了。
做學問貴在持之以恆,若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那倒不如乾脆不要費心思與這一道上。
所以蓁蓁雖然不舍,但也將勛哥兒的行囊早早收拾好了,一再往裡頭添了好些東西,衣裳鞋襪的,就連路上的吃食都是精心準備過的。
勛哥兒念念不舍辭別家人,臨走前又好好安撫了哭得不能自已的溫哥兒,這才上了馬車,要返回書院去。
馬車緩緩走遠,還能依稀聽見溫哥兒喊「哥哥」的聲音,勛哥兒卻是逼著自己不能回頭。
等到了書院之後,獨自在屋裡收拾行囊的時候,看到那許許多多明顯出自娘親之手的衣裳鞋襪,甚至還有溫哥兒偷偷塞進來的小紙鳶,不由得心頭一暖。
雖然才離開家,卻已經十分想念。
中秋過後,覃九寒便又忙碌了起來。
梁帝終是沒有被朝中朝臣說服,一意孤行要了王甫的性命,但相對的,對於王家的家眷,卻是難得大發善心了一回,沒有趕盡殺絕。
王夫人雖然逃過一劫,但也無法孤身留在蘇州謀生了,帶著兒子兒媳們,回了青州府,投奔娘家去了。
王陸氏臨走之前,托人遞了話給蓁蓁,說是希望同她見一面,但蓁蓁卻是沒有答應,只是讓人送了銀兩過去。
王陸氏收了銀兩,不由得落下淚來,心中後悔不已。她的確未曾算計過蓁蓁,但也無辜不到哪裡去,她原以為自己不過是袖手旁觀,算不得什麼大錯。
但看到沉甸甸的銀兩時,心中卻是後悔了,她的確沒有想過害人,但她由著王甫一錯再錯,因為私心希望王甫罪有應得,便聽之任之。
說到底,她不無辜。
王陸氏回望繁華依舊的蘇州城,一個知府的落馬,似乎對蘇州城沒有絲毫影響,這裡依舊繁華,依舊流幟如金。
「娘?」王陸氏的長子見她眼神茫然,不由喚了她一句。
王陸氏回過頭來,看向因為這牢獄之災,懂事了不少的長子和幼子,心中幽幽嘆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是做對了還是錯了,眼睜睜看著和自己愈發形同陌路的王甫,失足踏入「深淵」,卻從未想過勸他一句。
到如今,王甫死了,留下長子和幼子,而她,能給他們的,遠遠比不過王甫這個做爹的。
「以後,都要靠你們自己了,等到了陸家,我便不能陪你們了。我累了,想歇一歇。」王陸氏輕聲道,隨即累了一般閉上了眼。
「娘。」王家小少爺有些慌亂失措地喊了一句。
王陸氏卻只是擺擺手,一副累到了極點的模樣,閉著眼,一言不發,好似沉睡了的雕塑一般。
她在想,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和王甫走到了這個地步,相看兩相厭。
明明兩人初見之時,她也曾含羞淺笑,微風吹亂了一池春水,亦吹亂了她的心。他也曾痴痴相望,呆若木雞,甚至被同行的書生嘲笑,也不捨得眨眼。
他對她一見鍾情,紅著臉詢問她是哪家的娘子,然後便不顧一切前來陸家求娶。
那時候,爹娘都希望她能選擇從小相識的表哥,他們告誡她,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卻一意孤行,跟著王甫入京城,到蘇州,一路顛簸,半生滄桑,乃至最後,遍體鱗傷。
夫妻二人新婚燕爾,到後來的夫妻陌路,直至現在的生離死別,她不知道,王甫曾後悔過沒有,亦或是只覺得自己輸的不甘心。
她不知道,日後,她也不會知道了,沒有機會知道了。
王陸氏閉著眼,眼前仿佛又出現那個溫文爾雅問她是哪家娘子的書生,一晃眼,又成為了辱她欺她的,令人生厭的男人。
比起大難臨頭各自飛,在生活中,在不知不覺中漸行漸遠,更加令人覺得悲哀,覺得絕望。
青油布的馬車緩緩駛出蘇州城,身後是繁華,身前是前路茫茫,它帶走的,是一個身心俱疲的女子,和她蹉跎了大半個人生的失敗婚姻。
至於王陸氏回到青州府之後,卻又是另一番事情了。她拜託兄長照顧膝下二子,便尋了一處清靜的道觀,也不弄什麼帶髮修行的噱頭,十分乾脆地剃了一頭青絲。
三千煩惱絲,人間夫妻最是悲哀。
十月的時候,梁帝染了風寒,或許是因為年紀大了,竟頗有些一病不起的感覺,嚇得朝中上上下下都謹言慎行起來。
朝中不可一日無君,群臣相諫,太子代為處理朝政。
第174章 ...
梁帝染病, 對江南的事情,自然不如以往那般上心。畢竟,江南再如何, 也不過是官吏貪污, 於大局暫時還無損。
因著他這一病, 覃九寒倒是難得的閒了下來,他明面上是總督,但實際上被派到江南的意圖也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