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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8:50:33 作者: 白鹿謂霜
    劉沖的法子,說實話,算不上多高明,不過是找了幾個小乞丐,給了些銀錢,讓他們在茶館小攤說上幾句。但法子不高明,不代表效果不好,相反,流言蜚語一下子席捲了整個錦州府。

    尤其是香軟軒的那位花魁出來說了些似是而非的話,更是引得眾人堅信不疑。

    不但外人堅信不疑,就連和覃九寒日日相處的聶凌和程垚都有些動搖了,若不是知曉覃九寒的性情,還真被外頭這些亦真亦假的流言給忽悠了。

    要知道,坊間的流言,只會越傳越真,細節的描述都是在流傳中不斷豐富的。原本可能只是一句「秀才逛妓院」,傳著傳著,便連哪個妓院,招的那幾個妓子,甚至連如何過夜,都一一細化。

    覃九寒聽聞謠言,沒什麼表情,不過花時間哄了哄自家有些鬧彆扭的小姑娘,然後出門買糕點和糖葫蘆的時候,順便去了柳大人的府上一趟。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便拎著糖葫蘆和糕點回來了。

    他鎮定自若,連帶著聶凌和程垚也不記掛著這事了,反正憑覃九寒的本事,旁人用不著替他擔心。

    反正他自己都沒把這事當一回事,也不見他急,成日裡只顧得上哄自家小姑娘。

    劉沖那邊見謠言這般順利,心底原還有幾分幸災樂禍,想著這一次,柳大人必是要抹了覃九寒的案首之位了,說不定連秀才也沒得當。

    但一直到知府大人設宴,宴請此次上榜的秀才,都不見柳學政有什麼動作,就連覃九寒府上也是,安靜得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

    劉沖忍了兩日,終是忍不住了,他倒沒蠢到家,尋了幾個和他一般嫉恨在心的落榜考生,一道前往知府宅子。

    因著今日設宴,知府宅前便熱鬧了不少,不少老百姓都想一觀秀才老爺的風采,聚在知府宅前圍觀。

    見劉沖帶著七八個書生同來,老百姓們皆是眼前一亮,還以為又有秀才老爺們結伴來了,均是七嘴八舌道,「秀才爺來了!」

    劉沖聞言臉一僵,朝圍觀的老百姓道,「我等並非此次院試的上榜考生,此番前來,是想向柳大人討一公道。」

    老百姓嘛,最愛看的便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再就是清官破案的故事。

    此時一聽,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恨不能拖家帶口過來圍觀。

    衙役一見這情景,也不敢自己做主,便直接進門去請示知府了。

    知府正好舉杯邀眾人飲酒,聽了衙役的話,略一遲疑,不知來人是想討什麼公道,但轉念一想,畢竟他們是找柳大人,他也不好擅自做主,便朝柳學政說明了原委。

    柳大人一聽,便眯起眼去看下座的覃九寒,只見他正施施然飲酒,動作絲毫不亂,仿佛對外界之事毫不在意。

    柳學政忍不住暗暗讚嘆,此人非池中之魚!那日,他收了詆毀覃九寒的信件,上門質問,若是一般人,面對著決定他科舉成敗的主考官,便是被冤枉了,也是只能慌亂喊冤。

    可是覃九寒卻劍走偏鋒,知道即便喊冤也不一定能取信與他,更何況浮山縣離錦州府足有五六日的腳程,等他徹底了解情況,打消對覃九寒的懷疑,早過了揭榜之日,覆水難收,已成定局了。

    覃九寒乾脆直接承認他所有的懷疑,然後絲毫不亂,反過來質問他,直接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讓他生出愧疚之心,繼而坦蕩揭曉兩人的未婚夫妻關係。他當時雖說還要取證,但實際上內心早已深信不疑了。

    覃九寒的攻心之計,不得不說,對他,算是作效。

    直到回了家,他才意識到,自己被算計了個底朝天,偏偏他還記恨不起來,甚至覺得此子果真是個人才。

    若是那一日可以算作巧合,這一次的流言卻愈發堅定了他的猜測。

    這流言一謠傳開,他便覺這謠言來的蹊蹺,仿佛是看準了他厭惡風流學子的命門。說起來,柳大人也是有些替自己喊冤的,他雖厭惡那些私德有虧的讀書人,覺得他們愧做孔夫子門生,有辱讀書人的斯文名節,但也從未想過一棍子打死一船人。

    畢竟,年少風流貪色,再正常不過,他年輕時也犯過這樣的錯。

    他真正厭惡的是,那些傷天害理、亂了人倫的讀書人,連人命都敢隨意剝奪,這樣的人,如何做得了父母官,如何治理一方之民眾。

    就如同那害得青樓女子自縊的書生,雖說只是青樓女子,但在他眼裡,一樣是百姓,一樣是人命。手中沾了人命的書生,如何能做官?

    再譬如那人寫信前來揭發覃九寒私蓄孌奴,他一開始也是氣急了,才脫口而出要抹去他的功名,畢竟是他寄予厚望的後生,事發前他還曾細讀他的文章,準備親點為案首。自己看中的案首不敬孔夫子,讓一孌奴扮成書童,夜夜貪歡,這可比什麼逛青樓楚館嚴重多了。

    逛青樓楚館不過是風流,孌奴扮書童,孔夫子像前夜夜笙歌,這便是原則問題了。

    可是,自那次青樓女子案流傳開後,同僚學生皆以為他不喜學子風流,甚至厭惡到要因此而革除旁人功名的地步。

    他堂堂學政,又不能追著人家解釋,告訴人家,我真不是嫉妒那些學子有嬌妾美婢,我不是那種眼熱旁人左擁右抱之人!我一大把年紀了,怎麼可能那麼不正經!!

    被外界誤會也就罷了,反正他身正不怕影子斜,這麼多年,他自認公正嚴明,從未因著自己私心而革除不該革除之人的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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