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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8 18:50:33 作者: 白鹿謂霜
李麗娘嚇了一跳,顧不上其他,趕緊催小叔子去找黃伯,「你趕緊去,我進去看看蓁丫頭。」
說完,頭也不回衝進了西隔間。
一進西隔間,就看見躺在床上滿臉虛弱的沈蓁蓁,小小的人兒側著身子縮在竹床上,額上頸上沁著細碎的汗珠子,往日裡嫣紅粉嫩的唇瓣,此時乾裂發白,仿佛一隻生了病的貓兒。
李麗娘看得心疼壞了,連忙上前去摸了摸沈蓁蓁的臉,還好,不算燙。她正要出去打盆冷水給沈蓁蓁擦擦汗,就意外發現床腳放著的一臉盆清水,盆檐上還擱著快乾淨的棉布。
李麗娘來不及細想,就擰了棉布,細細給沈蓁蓁擦了臉上的汗珠,又把她領子拉開一些,在頸肩處抹了幾把。
她正低頭搓洗棉布,就見去請大夫的小叔子領著個人進來了。
一看,還有些眼熟。這不是黃伯的兒子麼?
覃九寒走在前面,一進來,就發現了沈蓁蓁的領口微微露著,倒不算暴露,只是白嫩嫩的頸子和纖細漂亮的鎖骨晃得人眼花。他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腳下已經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擋住了身後人的視線。
黃執正和李麗娘點頭示意,等轉回視線,也沒發現帶路的覃九寒換了位置,還斯斯文文拱拱手,「床上這位姑娘便是覃兄弟喊我阿爹來看的病人麼?」
從他這個角度,恰好只看得見床上人的腳,穿著雪白的羅襪,看上去小的能讓人握在掌中細細把玩一般,一看便知是個姑娘家的腳。
李麗娘這時也反應過來了,蓁丫頭還衣衫不整了,立刻假做給床上人擦汗,實際上靠著小叔子的遮掩,給沈蓁蓁理好了領子。
覃九寒垂眸看了看被棉布遮蓋住的瓷白肌膚,眼底看不出情緒,腳往旁邊一側,不著痕跡讓開了。
黃執這才看見床上躺著的病人,一眼望過去,最吸引視線的,就是床上人巴掌大的小臉,本來就乖巧的長相,因為生著病,便顯出一股子虛弱,讓人忍不住想要細心照顧她。
黃執愣了愣,才回神上前,手搭在床上人白皙的手腕,沉下心把著脈搏。
李麗娘急忙問:「怎麼樣?蓁丫頭沒事吧?」
黃執露出個溫和的笑,安撫她,「覃嫂子別著急,人沒事,就是中了暑氣。我開幾貼藥,喝了就好。」
李麗娘緊緊皺著的眉頭才算是舒展開來,趕忙起身去熬藥。因為覃九寒去喊人的時候提前說了可能是中了暑氣,所以黃執的藥帶的恰好對症,省了再跑一次的麻煩。
看過病,開過藥,覃九寒便送著黃執出了門。
*
因為這一場病,沈蓁蓁因禍得福,好幾日不用幹活,沒幾日就又將膚色養得瓷白。
「麗娘姐姐,我喝完了。」沈蓁蓁兩手捧著瓷碗,朝李麗娘笑彎了眼。
李麗娘轉身接過她手裡的瓷碗,順手用水沖洗了一遍,照例詢問她的身體,「今天還頭暈麼?」
沈蓁蓁乖乖搖頭,「不暈了。我可以和姐姐一起幹活了。」
李麗娘笑著搖頭,「不急。你來咱們凌西村這麼久了,還沒出去逛過吧?正好我做了燉雞,咱們給黃伯家送一碗去。今天我遇著黃小大夫,他還問我你恢復得怎麼樣了。」
沈蓁蓁幫著拿碗盛燉雞,怯怯問:「覃少爺會不會生氣啊?」
李麗娘失笑,這孩子膽子真小,不過,小叔子說話做事確實有氣勢。「不是讓你喊覃哥哥麼?喊什麼少爺啊?咱農家人,不興這些。」
覃哥哥。沈蓁蓁在心裡默默喊了一遍,然後渾身打了個冷顫,使勁搖頭,「還是不要了!」
李麗娘逗她,「這麼害怕小叔子啊?你可是九寒帶回來的呢。」
沈蓁蓁鼓了鼓腮幫子,回想起那日跟著覃九寒回來的場景。
其實,雖說是一朝入獄,但實際上她並沒有吃什麼苦。她算是走運,遇上了不愛作踐人的衙役,只要乖乖的不惹事,就不會吃苦。但這個不吃苦也只是相對的,一個嬌嬌小姐,淪落到牢獄之中,光是骯髒的環境,就能逼瘋一個正常人。
沈蓁蓁也不例外,但她性子嬌歸嬌,實際上並不軟弱,反而很能適應新的環境。所以,一同入獄的幾個姑娘家,其他幾個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失常,到後來,甚至歇斯底里,如同瘋婆子一般大鬧起來,還因此受了不少苦。
只有沈蓁蓁,一直老老實實聽話,不鬧,只是偶爾偷偷流眼淚,流著流著,沒人哄,就自己把自己哭睡著了。
那個時候,她就想,要是爹爹真的犯了大罪,她要被處死,那就死了算了,反正她從來沒做過壞事,判官一定會判她重新投胎的。這樣的話,她就投胎去找娘親,還做娘親的女兒。
就抱著這樣的心態,幾日後,衙役進來了,然後領著她,又出去了。
然後,她就見到了覃九寒。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的場景,身形瘦削的男子站在一從雜草旁邊,陽光灑在他靛青色的外袍上,暈染出一絲歲月靜好的感覺。她因為牢獄之災而擔驚害怕的心,仿佛一下子被撫平了。
身後的衙役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丫頭,你走了大運,去吧。」
當時的她,還不知道衙役那句話背後的涵義,只是傻乎乎往前走了幾步,跟在覃九寒身後,逃離了讓她心驚膽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