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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6:16:06 作者: 喬其紗
    許瞳搖頭,隨後又點點頭,抱緊懷裡的包包,說:「他說是因為他看見我哥保護我,讓他想到了一個經常保護他的親人。」

    「經常保護他的親人。」陳進輝開著車,舔了舔後槽牙,稍有些失神。

    「其實不是因為這個,不過……可能也有點吧,你想聽真實原因嗎?」陳進輝笑了一下,態度陡然柔和一些。

    「我知道真實原因。」許瞳望著窗外,慢慢地說。

    陳進輝樂了,「你該不會以為我外甥那時候就看上你了吧,覺得你漂亮,色字頭上一把刀,所以就不惜和斌哥作對幫你?」

    車內靜了兩秒。

    「不是。」

    許瞳說。

    她也是後來才想明白的。

    「他幫我,是因為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他本來就不是和王斌一樣的惡人,就算我是個男人,醜陋的男人,他也會幫我的。」

    「我當時也沒明白,所以我懷疑他對我有企圖時,他才會那麼生氣難過。」

    許瞳說到這裡,想到了那天,停頓了一下。

    「我後來才想——」

    「他生氣難過可能根本就不是因為我懷疑他,而是他無形中居然也變成了那樣的人,他最討厭的人。」

    「他也討厭那樣的自己。」

    許瞳小聲且清晰地說完後,車內有片刻的安靜。

    「你這小丫頭果然有點兒意思。」

    陳進輝哼笑了一聲,「不過這事兒賴我,我知道王斌他們那伙人不干好事,但是我尋思著討個債而已,能壞到哪兒去。」

    「我不知道,他們居然會打算對你們做那些事,尤其是你。」

    「您真不知道嗎。」許瞳問,沒有惡意,只是好奇。

    「咳。」陳進輝咳了一聲,撓了撓鼻尖,「小姑娘,在這個社會上討生活不容易的,尤其是我們這種人,爹不疼娘不愛的,從小就被當成爛人、異類,我們總得想辦法生活吧。」

    「但是。」陳進輝點了煙,聲音沉點,「但有些事,我們不會做。」

    「我們照樣看不起。」

    餘下的車程,他們沒有人再說話。

    雪天路滑,上了高速更不好開車,陳進輝集中注意力開車。

    一直抵達溫市機場,陳進輝在入口停好車子,抹了把臉,沉默幾秒,轉頭對她道——

    「阿仞,他其實是個特別善良的孩子,他跟老子不一樣,他本性很善良,純善。但他也很忠心,特別忠心,所以才一直跟著老子瞎混。」

    「你說得沒錯,就算你是個二百斤宅男,王斌做得一些事,他看不過也會出手的。」

    陳進輝停頓一下,眯了眯眼睛,

    「我很高興,你幫他找回了他該幹的事,他的……那話怎麼說——」陳進輝頗有點不好意思,撓了下下巴,

    「用你們文化人來說,他善良的初心?」

    機場不好停車,許瞳自然也不需要陳進輝送進去,她第一次聽陳進輝這麼評價李仞,她覺得有些話李仞可能都沒有聽過,甚至替李仞感動了。

    「謝謝你陳叔叔。」

    「不過我哥哥也覺得你也很善良,我也這麼覺得,你們其實都是好人。」

    「嗬,你哥是跟我這麼說過,還有個小丫頭也——」陳進輝說到這裡,自知失語。

    「噢,是煙鸝小姐姐嗎。」許瞳秒懂。

    「你怎麼——」

    陳進輝臉色微微一變,隨後恢復自然。

    「快上車吧,我會照顧好他。」

    時間不多了,許瞳沒再多言,背上包走進機場大廳。

    **

    許瞳走後,李仞一個人在住院部門口站了很久。

    天色越來越暗了。

    地上的雪水有些打滑,他一時沒撐住,滑倒在地。

    他也無所謂,本來也不是多乾淨的人,只是有些冷,他試著站起來一次,但奈何腿上手上都有傷,使不上力氣。

    遂靠在牆上,坐在了地上,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輛車的方向。

    直到,那輛車徹底看不見了。

    一點都看不見。

    李仞又試著站了起來,但連試幾次,還是不行,雪水浸透到他的褲子裡,更滑了。

    他乾脆從夾克口袋裡摸出根煙點上,低下頭頸,對著夜色發了一會兒呆。

    又抬起頭,望向醫院門口,霓虹燈依次亮了起來。

    那片都是低矮的小門頭房,亮得越刺眼,反倒越讓人覺得四周昏暗。

    李仞看了會兒,伸手懶懶彈了彈菸灰。

    有護士大姐路過,被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哪裡來的流浪壯漢,盯了好半天,見是個年輕頹廢還受了重傷的病人,忙把人扶了起來。

    李仞搭了把手站起,掐滅煙,沖對方道歉後又道了謝,沒再讓護士扶,一個人回到病房。

    李仞停在病房門口,花了很久的力氣,才推開門進去。

    他根本不敢往窗戶的方向看,外面天徹底是墨色,病房裡倒是時刻亮著燈,玻璃窗映出了病房的倒影,空空蕩蕩的。

    他不由想到那天,她在這裡的時候,整個房間都是暖洋洋的、歡聲笑語。

    李仞默了半秒,身上都濕的,將夾克脫了下來掛在旁邊,坐在椅子上,把濕漉漉的褲子小心翼翼避著傷口脫下。

    換好褲子,做完這一切,他低著頭,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頭更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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