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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卷94、母儀天下【正文終】

2023-09-18 18:30:31 作者: miss_蘇
    正文 九卷94、母儀天下【正文終】

    作者:

    紅袖添香連載新文少帥,夫人又在鬧離婚

    乾隆六十年,正月初一,竟逢日食。

    正月十五日,原本是月圓之夜,竟然又逢月食。

    這般日月雙虧的天相,叫人心下頗有些不安。

    單單的日食,或者月食,已經足夠皇家警醒,更何況是這樣的日月雙虧呀。

    尤其此時,曾經英明神武的皇帝已然年邁,故此前朝後宮都小心翼翼,絕不敢在這個正月里有半點的行差踏錯去。

    前朝後宮便不約而同都去走一個人的門路,那便是此時的天子近臣和珅。

    記不得已經有多久,年邁的皇帝開始沉浸入自己一個人的世界。他的心思,沒人能猜透;他的話,甚至都沒人能聽懂了。

    他終究老了,老到言語已經前後不搭;他更本是心思深沉的人,一旦言語如此無法猜測,那他的心就更沒人能走得近了。

    皇十五子、嘉親王顒琰每日都陪伴在皇帝身邊,日日不離,可是皇子尊貴,又遵從大清的祖宗家法,不可擅自交接外臣,故此前朝和後宮都沒辦法與顒琰結交除了嘉親王顒琰之外,唯有一個外臣也能與皇帝日日相處,那便是和珅了。

    故此前朝後宮自只有和珅這唯一的選擇了去。

    和珅收了人家的禮,卻也只是儒雅而笑,淡淡回應,「今年雖說日月雙食,可是皇上御極已然六十年。一個甲子了,早已經歷過多少次日食和月食去了便是咱們覺著心驚,皇上卻早已經處變不驚了。」

    「還請各位回去安心便罷,便是日月雙食,可是咱們頭上這片天啊,卻變不了。」

    前來求門路的人狐疑散去,和珅站在自家府邸高樓之上,望著那些人的背影,唇角溢出輕蔑的笑。

    這些蠢人,多少人比他還更早入仕為官,可是卻白白陪王伴駕這麼多年,竟然都沒能摸准皇上的心思。如今反倒要來走他的門路,任憑他怎麼說,他們都只能相信。

    和珅家奴劉全在畔輕聲道,「主子,今兒咱們收了好些貴重的禮,奴才已經登記造冊,全都收好在庫房了。」

    和珅得意一笑,「我便歡喜這日食、月食。若沒這樣的天相,他們如何驚慌如熱鍋之蟻,急急慌慌來求我呢我倒希望從今往後,年年日食月食,便成了咱們一條坐在家裡收錢的好財路去。」

    劉全便也跟著笑了,「主子說的是。只要咱們皇上壽與天齊,那主子的財路自就也綿長不散。」

    和珅點頭,抬頭望向天空,「所以我說,這頭頂的天啊,是不會變的。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希望皇上萬歲、萬萬歲。」

    主僕兩人志得意滿地說了一會子話,那劉全心下也還是有些不妥帖,低聲道,「主子當真覺著,這天不會變麼」

    終究都是凡夫俗子,這天相異常,劉全心裡也有些畫魂兒。

    和珅垂首輕輕一哂,「我便是再希望皇上萬歲萬萬歲,可是我心下卻也是明白,這只能是一個願望而已。」

    皇上近些年說話越發沒人聽得懂,這情形的嚴重,沒人比和珅更清楚。

    精明如他,如何不明白,已經是時候為自己做兩手準備了。

    「我不過儘管叫他們繼續以為,皇上不肯放棄權柄,那他們就不會去猜測,儲君是誰;而我,卻要更用心在儲君身上了唯有令滿朝文武都不知儲君為何人,而我獨獨先歸附在儲君門下,那等儲君登基,才離不開我。」

    和珅的如意算盤打得叮噹山響。若此,等儲君繼位,他依舊是皇帝身邊第一離不開的人。

    那他的權勢煊赫,便可順利完成交接更迭去。

    精明如和珅,卻也沒想到,如今年過八旬、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的老皇帝,卻還是做出叫他意外之舉。

    正月十六日,雖說剛經過日食和月食,可是大清皇家的新年依舊還在熱熱鬧鬧地慶賀,只是過年的重頭戲從紫禁城挪進了圓明園。

    這一日,耄耋之年的皇帝,親御圓明園的奉三無私殿,賜皇子、皇孫、皇曾孫、皇元孫、親王等宴。

    這樣的場合,皇帝必定會向皇子皇孫等派下賞賜的銀兩去。

    可是這一日卻獨獨少了皇十五子、嘉親王顒琰的恩賞去。

    一眾皇子皇孫等齊齊跪倒向皇帝謝恩,顒琰雖說沒得到賞賜,卻也一併行禮。

    皇帝看似老眼昏花,卻也看著一併恭敬行禮的顒琰,含笑點頭,「嘉親王,你要銀子何用」

    顒琰神色一警,不敢露出歡喜,只是納頭便拜,「但憑皇父賞賜」

    顒琰的意思是說「您給我什麼,我就收什麼;又或者說您給不給都行。」

    皇帝與顒琰兩人這話說完,眾人都是有些沒聽懂。

    不過近些年皇帝一直都是這樣,大家聽不懂的多了,這便也習以為常。既然眾人自己都聽不懂皇帝的話,那嘉親王聽不懂也是有的,那麼之前這番父子交談,便也如同雞同鴨講一般,只是嘉親王的恭順之意,並無實際意義罷了。

    孰料緊接著兩天後,以及正月十八日,皇帝忽然下旨,說要二月初二日,前去傳心殿祭祀。

    皇帝說,「朕於乾隆六年,曾親祭傳心殿。明年即屆歸政之期,自應親詣行禮」。

    皇帝這道旨意不啻在朝堂丟下一塊巨石去,登時將看似平靜的水面,砸起千丈高的巨浪來

    叫人震驚的不是年過八旬的皇帝還要親去祭祀,以及參加經筵;而是皇帝再度明確指明,明年就是歸政之期

    皇帝在位時間之長,乃是大清前無古人的。大臣們仿佛已經習慣了這位天子的統領,故此便也仿佛忘記了,皇上已是年過八旬,終究是要將大位交給皇子承繼的。

    在這樣的誤會之下,大臣們也都以為,皇上也習慣了乾綱獨斷,雖然年紀大,卻也還不想放棄這天子的權柄去。故此皇上必定是不想讓位給皇子的所以現在還沒有冊立皇太子啊。

    可是皇上卻也奇怪,這些年就沒斷了在諭旨里各種明示暗示,要在明年還政。

    那麼最要緊的問題來了皇帝要將大位「歸」給誰

    唯有已經確立了儲君,才存在「歸政」這樣的說法。可是皇上究竟立了哪位皇子去

    這樣的猜測,死足以逼瘋朝堂大臣們的。在這樣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格局之下,身為大臣卻不知道哪位皇子才是儲君,若自己猜錯了,站錯了隊,那麼待得新皇登基之後,那身為臣子的即便未必是殺身大禍,卻也可能這些年的經營,全都白費了呀

    皇帝這突來的旨意,叫和珅也頗有些灰頭土臉了去。

    所有給他送了厚禮,且在他那聽說皇上沒打算立太子的大臣們,都用異樣的眼光瞟著他。

    皇上這道旨意,幾乎等於當朝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叫他這個「第一天子近臣」,險些有些無法再配擁有這個頭銜去。

    從圓明園散了,和珅回府的一路上都是緊繃著臉。

    劉全趕緊勸,「主子,您也別往心裡去。這說不定也就是皇上那麼一說而已現在哪兒有太子啊,皇上哪兒里太子啦他歸政給誰啊」

    「必定是皇上年歲大了,這嘴上也沒個把門兒的,開始瞎說了。沒的皇太子,哪來的什麼歸政嗎」

    和珅卻搖頭,「咱們都以為皇上已經老糊塗了可是你瞧啊,他下這道旨意卻正是在奉三無私殿的皇子皇孫賜宴之後。這時機拿捏的不但不是糊塗,反倒是太有深思熟慮之意。」

    和珅閉上眼睛,「傳心殿皇上非說要去傳心殿親祭。這傳心二字,聽起來越有深意。」

    劉全倒是勸,「奴才愚見,倒是未必吧傳心殿不是給經筵祭禮的地方麼便是叫傳心,可也跟傳大位沒什麼關係不是」

    和珅無聲地笑了,「是麼可是你知道麼,傳心殿邊兒上,就是奉先殿啊那可是愛新覺羅皇家的家廟」

    劉全也一顫,擔心地瞟著自家主子,「那主子的意思是皇上真的已經秘立過儲君了主子看,是哪位皇阿哥」

    劉全的疑慮自有道理。因為就在兩年前,英吉利使臣馬爾嘎尼率團覲見之時,皇上還曾對他們說過他曾經對立儲的一些心思皇上那會子還夸五阿哥永琪呢,說曾經看好過永琪,只可惜永琪死了

    前年還說那樣的話,就證明皇上直到那會子,還沒立皇太子呢啊

    怎麼前年還沒有影兒的事兒,今年卻忽然要說到什麼「歸政」了怎麼可能呢

    和珅卻垂下頭去,半晌才緩緩道,「咱們自以為將皇上的心思拿捏於掌心,可直到今日才知道,咱們怕是錯了,早就錯了。」

    「皇上今兒說的不是糊塗話,他心裡怕是明白著呢他怕是確確實實早已秘立了儲君,只不過故意將牌局攪亂,叫咱們這些年竟然都沒能看清」

    劉全也有些害怕,趕緊道,「主子,那咱們該怎麼辦」

    和珅深吸口氣,「咱們必須在皇上正式下旨冊立皇太子之前,找到這個人,並且爭取做第一個擁戴之人才行」

    九月。

    又到九月,偏到九月。

    剛過完自己萬壽節的皇帝,偏首望向身邊

    她在笑,依舊還是那般年輕清麗的模樣。

    她走了,走了二十年;可是她的音容笑貌卻也因之而再也沒有老去。每當他看著她,她便總能將他也帶回當年的時光里去。

    在那時光里,她還是那樣淡也淡極了、艷也艷極了的海棠花的模樣兒。

    而他,也依舊還是當年剛到而立之年,正是一個天子、一個男人最成熟、最睿智的時光。

    他凝視著她的笑容良久,含笑點頭,「九兒,是時候了。」

    九月是屬於她的月份,就在他的萬壽節之後。

    他喜歡這個月份,他決定了,就在這個月份最好。

    皇帝這一刻的真情流露,這一刻對著虛空里的人兒柔情微笑、軟語言說的模樣,和珅已然見慣不怪。

    今日裡這番話,對於和珅來說,更是如雷轟耳

    他確定皇太子是誰了

    九月初二日,和珅忙親赴嘉親王所居擷芳殿,向十五阿哥親自送上一柄玉如意。

    和珅雖沒敢明說什麼,可是玉如意的特殊含義,已是不言自明選中者,賜玉如意。

    和珅自以為聰明,可是卻沒想到十五阿哥顒琰卻只是冷淡一笑,絲毫沒有半點驚異和歡喜的神情去。

    九月初三日,皇帝御圓明園勤政殿,召皇子、皇孫、王、公、大臣等入見。

    宣示恩命立皇十五子嘉親王顒琰為皇太子。以明年丙辰,建元嘉慶元年。

    「諭朕寅紹丕基,撫綏方夏。踐阼之初,即焚香默禱上天,若蒙眷佑,得在位六十年,即當傳位嗣子。不敢上同皇祖紀元六十一載之數,其時亦未計及壽登八旬有六也」

    「朕前此不即立儲之由,節經頒發諭旨,反覆申明我朝太祖、太宗、世祖、俱未豫立儲位,惟聖祖仁皇帝、曾以嫡立理密親王為皇太子。後竟為宵小誘惑,兼患痼疾,不克祇承。」

    「朕欽承家法,踐阼後,亦何嘗不欲立嫡。以皇次子為孝賢皇后所生,曾書其名,遵皇考之例,貯於正大光明扁上。不意其蚤年無祿,不能承受。」皇帝特地言明,永璉早亡,正是「不能承受」帝命。

    「嗣於癸巳年冬至,南郊大祀,敬以所定嗣位皇子之名,禱於上帝。並默禱所定嗣位皇子,倘不克負荷,即降之罰,俾臣得另簡元良,以為宗祏延遠無疆之福。又於盛京恭謁祖陵時,敬告太祖太宗在天之鑑。是朕雖不明立儲嗣,而於宗祏大計,實早為籌定。」皇帝也將顒琰之名,先稟告上天,再稟明太祖太宗,以期若也與永璉一般「不能承受」則應另尋他人可是顒琰既穩穩妥妥長大成人、成婚生子,便已足可證明,上天許可、祖宗認定。

    「俟朕長至齋戒後,皇太子即移居毓慶宮,以定儲位。」

    顒琰皇太子之位已定,皇帝接下來緊接著便已御定

    「皇太子生母令懿皇貴妃,著贈為孝儀皇后,升祔奉先殿,列孝賢皇后之次。其應行典禮,該衙門查照定例具奏。」

    婉兮,一個出身於辛者庫的漢姓女,終於在這一刻,正式成為了大清的皇后。

    雖然遲了二十年,可憑她的出身,原本絕不可能成為皇后,更不可能生子為皇太子可她卻因為皇帝的鐘情偏愛,因為她自己的柔嘉令儀,成為了大清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唯一的漢姓皇后。

    深宮多怨女,難得未惋惜。

    唯有魏婉兮,歷三十年後宮生涯,無怨無悔而去,含笑長眠。

    正文終明日起還有一點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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