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卷72、發威
2023-09-18 18:30:31 作者: miss_蘇
正文 九卷72、發威
作者:
終是過年,皇帝便是心下再不高興,也都忍下。依舊在午後在乾清宮賜宴皇子、宗親之後,晚上又奉著皇太后赴重華宮行家宴。
皇帝與婉兮依舊行子、婦之禮,一左一右為皇太后侍膳。
表面上依舊是皇家的輝煌,其樂融融,可是在座眾人都能隱約察覺,皇上是不高興的。
婉兮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便含笑道,「金川戰事一日不平,你們的皇阿瑪、皇瑪父便也一日安不下心來。咱們這位皇上啊,永遠以大清江山為重。」
叫婉兮這樣解釋過去,在座皇子皇孫們也都紛紛起身向皇帝祝酒,更有自請到軍營效力的,倒叫皇帝大感欣慰,當晚倒也開懷多飲了幾杯去。
一眾皇子皇孫里,婉兮格外關照了英媛和綿億母子。
永琪已經不在了,英媛和綿億本就孤兒寡母的,英媛的阿瑪觀保偏還牽連進高雲從一案中去。
說來也是叫人唏噓,自從玉蕤離去,索綽羅家的氣數仿佛也被玉蕤給帶走了似的,德保和觀保兩兄弟,前後腳都出了事。
德保因曾經作為冊封使,赴緬甸冊封過,當時便遭遇緬甸過往的不馴;緊接著便發生了朝廷平定緬甸之戰德保在與緬甸相關的一系列差事裡,都沒能叫皇帝滿意,連著受了數次申飭去。
不過好在皇上重用,德保相繼出任廣東巡撫、署理兩江總督等,如今已是封疆大吏。
而觀保如今更是身居左副都御史的高位去。左副都御史原本職責所在就是監察百官,結果你自己反倒牽連進了與太監私傳消息的案子裡去,皇上若要責罰,那必定第一個就是要你,而且要罰得最重。
雖說此時皇上因高雲從還正在審問,在審明之前還未曾明確降罪給觀保等人;又因金川之戰正酣,于敏中已是股肱之臣,故此皇上頗有按著這個案子暫時不問的意思,故此選在頭頂的刀尚未落下來。
可也偏因為如此,才叫觀保更加寢食難安。
想索綽羅家原本兄弟同中進士、同入翰林,姐妹兩個同嫁入皇室,曾經是多榮耀的門第。如今這般小心翼翼,倒叫人也跟著揪心。
婉兮安慰英媛,「觀保的事我也聽說了。既然有罪,端看你阿瑪有沒有坦承的勇氣。你也不必懸心,此時還是應該以孩子為重才是。」
英媛含淚點頭,低聲道,「此時奴才在宮裡孤苦無依,若沒有皇貴妃娘娘,奴才當真惶惶不可終日去了。」
可是婉兮這般對英媛母子的照拂,倒叫愉妃和鄂凝有些不順眼了。
如今她們兩人奉旨撫養綿鑰,也隨著搬到端則門外去了。那處比不得內廷的舒適,虧她們一個是妃位,一個是皇子嫡福晉,倒叫住處被英媛這麼一個皇子使女給占去了,心裡原本就不痛快。
鄂凝低低與愉妃道,「她阿瑪觀保與太監私傳消息,倒不知那觀保究竟傳了什麼話兒啊」
愉妃哼了一聲,「還不是道府記載麼。」
鄂凝卻搖頭,「媳婦倒覺著沒那麼簡單。想阿哥爺當年與福園門外那些人打過交道,我看大臣們是但凡皇上的消息,不論大小,什麼都想打聽的。就連皇上早上吃了幾口飯,一天喝了幾口水,全都想知道。」
「那高雲從既然是御前的人,又是在奏事處辦過差的,那自然是對皇上的日常起居了如指掌。他既然敢將道府記載這樣要緊的都敢傳出去,那皇上其他的小事兒,就更沒他不敢往外傳的了。」
愉妃眯起眼來,「你是說」
鄂凝眨眼一笑,「母妃,您就不好奇麼」
重華宮家宴散去,鄂凝與鄂常在相攜而行。初一的夜晚,無星無月,照得人間一片昏暗。
「觀保聽過什麼話、傳過什麼話,我才不在乎所謂真相。我想要的就是,只要藉此事抓住觀保的把柄,就能牽連到英媛去。到時候只需找人趁機向皇上奏明,說英媛也受其父牽連,德行有虧,沒資格撫養皇孫那我就可以回到內廷,親自撫養綿億了。」
想想堂堂皇子嫡福晉,卻被一個皇子使女這些年鳩占鵲巢去,鄂凝早已壓抑不住了
在圓明園歡歡喜喜過完了元宵節去,婉兮又得忙碌起來了。
皇帝已是定了在今年給小十五完婚。此時已經叫欽天監去占吉期了,不管占得的是幾月,婉兮都得從這會子開始忙碌。
皇子的婚事又非公主的下嫁可比,規矩更多,要預備的東西也更多。
更何況是小十五呢
不過這次再預備婚事,因為前頭已經有了小七、啾啾的兩次經驗,婉兮倒不似從前那麼緊張。
況且,這次還凡事都有陸姐姐呢。陸姐姐自比她還要上心去。
皇帝也不得閒兒,過完了元宵,二月里的事兒便又紛至沓來。除了既定的經驗、祭陵之外,還有身為天子必須要親自齋戒、行禮的祭祀社稷壇,以及春分的朝日之禮。
這兩個祭祀之禮,一個是土地神與五穀之神,一個是祭日,都是天子重要的祭禮,哪個都不能有半點的怠慢去。
二月初二日,皇帝便進齋宮齋戒去了。
忙完這兩個祭禮和仲春經筵,皇帝再回到圓明園時,已是二月初九日了。
皇帝都沒想到,剛回到圓明園,便聽到了一個叫他都意外的消息。
皇太后竟派人去問高雲從的話了
皇帝聽罷都是一激靈,忙問王成、胡世傑兩位總管,「幾時的事你們怎麼都不速報給朕知」
王成和胡世傑都是伏地叩頭,「奴才也是剛剛才知道。是皇太后老主子下懿旨,不准慎刑司眾人傳出話來。他們如何敢不遵皇太后懿旨,故此才」
皇帝緊咬牙關,「他究竟跟皇太后說了什麼」
半個時辰後,皇帝急急從圓明園趕赴暢春園,給皇太后請安。
皇帝將祭祀之事,以及經筵之典向皇太后回奏之後,不由得深吸口氣,「兒臣聽聞,皇額娘派人赴慎刑司問高雲從的話了。」
皇太后也沒隱瞞,吧嗒吧嗒地抽著青條水煙,「沒錯。我前兒就是忽然想起來,有這麼個人、這麼回事兒,卻遲遲沒見你處置那班大臣。我心說,怕是我人老了,記性差了,是你已經處置完了,我給忘了」
「我這才叫人去慎刑司問問。結果,那人還鎖在慎刑司,說是沒問完呢我便更糊塗了,一個太監私自結交大臣,將皇帝你的秘密傳揚出去的事兒,罪證俱在,何至於就幾個月了都沒審明白」
皇帝長眉緊蹙,忙道,「不瞞皇額娘,此事高雲從一個奴才死不足惜,可是牽涉的大臣都是兒子的股肱之臣。首告之人是高朴,乃是慧賢的侄兒;被檢舉之人更是連于敏中都牽連在內兒子不能不從長計議。」
皇太后點頭,「怨不得,我也猜到你必定是遇見為難之處了」
皇太后緩緩抬頭,「所以我才決定我要過問此事既然是連你都為難的,那我就攬過來。反正我老婆子都這個歲數了,便是有什麼罵名,都儘管朝我來」
「總歸,皇帝啊,為娘是要替你分憂,保住你去」
皇帝蹙眉,只得再伏地行禮,「兒子豈敢令皇額娘憂心」
皇太后搖搖頭,「我原本憂心本案牽連到的那麼些重要的大臣,可是等我問完了話,卻發現我憂心的已經不是他們了。」
「他們是都是你的股肱之臣,是要緊,朝堂不可缺,金川戰事也不可缺;可是啊,他們的性命卻跟咱們大清的國祚怎麼相比啊皇帝,太監高雲從的事、前朝大臣們的事,你可以不用告訴我,可是你已經為我大清立了皇太子,這麼大的事,你難道也要瞞著我去」
皇太后將抬眼猛地往桌上一摔,「皇帝,我就問你,你秘封在寶匣里,放在正大光明匾後頭的,究竟是哪個皇子之名」
皇帝心下也是咯噔一聲。
皇帝緩緩抬眸,「皇額娘是如何知道的此事就連高雲從也並不知曉」
此等大事,皇帝如何肯對高雲從說況且高雲從是個什麼樣的人,皇帝自從當年出事,已經是小心防備了去。
與「道府記載」相比,自然是那皇太子之位更是十倍、百倍的要緊啊
皇太后清冷一笑,「他是結交外官,所謂結交,就是雙方面的事兒。不僅是大臣們從他這兒來探聽你的消息,實則他也同樣跟大臣們去探聽消息去你私下立儲,將寶匣封入正大光明匾額後頭去,這麼大的事兒,你不告訴我,可是你也還是要祭天、告祖,叫軍機大臣們知道的」
「儘管軍機大臣不知道你具體封入的是哪個皇子的名字,可是他們卻是知曉你行了這個儀軌的他們心下自然也是好奇得要死,這便將這事兒告訴給了高雲從,想要從高雲從那面探聽你的口風所以高雲從他就知道了」
皇太后憤怒地凝視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你我母子連心,我卻怎麼都沒想到,如今這樣的大事,我卻不是從我的親生兒子這兒知曉,而是從一個卑微的太監奴才嘴裡知道的」
皇帝兩耳也是轟鳴,不由得挨個將軍機大臣捋了一遍,揣度究竟是哪個將這樣要緊的消息透露給了高雲從去的。
是于敏中麼
可是眼前比于敏中更要緊的,自然是他的母親。
此事非比一般。此時他的母親盛怒,眼睛都紅了。
皇帝深吸一口氣,「回皇額娘,並非兒子不孝,只因秘密建儲乃是皇考留下的規矩。兒子不敢不遵皇考遺制,故此這一事暫時不敢稟告皇額娘。」
皇太后笑了,笑得又冷又失望,「你不告訴我你的意思是,難道要讓我等到將來你駕崩的一天,才能跟著大臣們一起將那個寶匣從正大光明匾後頭取出來,我才能知曉,是不是」
「皇帝,我是你額娘我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了你覺著我還能活到你駕崩的那一天,啊」
皇帝只能俯伏於地,連聲請罪,「兒子不孝,還請皇額娘息怒」
皇太后冷笑起來,笑聲漸大,「息怒你覺著我還能息怒麼你緊趕慢趕著,還是背著我立了皇太子去你明明答應我的,還要在名門閨秀中另尋滿洲格格人你還沒給我尋來,你就搶在頭裡立皇太子了」
皇太后說著站起身來,悲哀地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向天呼喊,「列祖列宗,是媳婦不孝媳婦親生的兒子,如今在位三十九年的皇帝,卻被漢姓女迷了心竅去他這是要,毀了列祖列宗創下的基業,是要斷送我大清江山去啊」
八十三歲的老太太,這般呼天搶地,不過三聲,已是心力交瘁,暈厥在地。
皇帝也是驚呼,忙衝上前抱住母親,「皇額娘」
皇太后病倒了,在八十三歲的高齡。
御醫們進內會診,個個都感棘手。
不管皇太后與皇帝衝突之事嚴重與否,皇太后終究都是年紀太大了。便是一點小病,放在這樣年紀的身上,都可能斷送了性命去。
婉兮率領後宮也都急忙來給皇太后請安,婉兮和語琴更要留下,親自為皇太后侍疾。
可是皇太后卻不肯見她們,即便她們兩個跪在榻邊伺候,皇太后也連眼睛都不肯睜。
婉兮和語琴兩人小心相勸,皇太后只怒吼道,「我何時能想到,我大清後宮裡,竟有一日要你們兩個漢姓人來為首我滿人的格格難道都死絕了不成」
皇太后這樣的話,叫婉兮和語琴兩人都感心灰。
兩人不得不告退出來,婉兮見語琴已是紅了眼圈兒,這便輕聲勸慰,「姐姐別難過,老太太這火是沖我來的。我已習慣了,倒已經學會不往心裡去了。」
語琴搖頭,「我不是也忝列貴妃之位麼我更是沒有所出的,母家又是後入的旗,她對我的不待見只會比你更甚。」
語琴抹一把眼淚,「她怎麼對我,我倒不在乎。只求別影響到咱們的小十五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