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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卷65、小喜

2023-09-18 18:30:31 作者: miss_蘇
    正文 九卷65、小喜

    作者:

    這畢竟是大清的後宮啊,這是滿人征服的天下,故此在這後宮裡,若將滿漢主位擺在一處,總歸輕重有別。

    便如曾經的孝賢皇后與慧賢皇貴妃、那拉氏與純惠皇貴妃,即便皇帝本心也許更體恤那個漢女,卻終究這個漢女要在那位滿人格格面前,許多事上不得不忍氣吞聲。

    即便慧賢皇貴妃當年父兄皆得用,還是先帝親賜給皇帝的側福晉,家世原本不輕;純惠皇貴妃的祖上已是江南封疆大吏的官職卻也不能更改。

    就更何況如皇貴妃這樣的出身了,隨時可以被那些高高在上的滿洲格格們一口一個「奴才」地叱罵。

    若不是有皇上這些年一直用盡心思地護著,皇貴妃已是死多少個來回了。

    惇嬪知道自己也一樣。

    終究是漢姓包衣人,不管阿瑪是什麼官職,在那幫子滿人格格的眼裡,她也依舊還是家奴

    惇嬪也知道這現實,所以她也忍過。

    尤其是在皇太后跟前,她更是小心翼翼,將所有的光芒都留給人家鈕祜祿家的那兩個甚至,當皇太后要求她幫著順嬪的時候兒,她也都咬牙接受了。

    那一件閃緞的披風,她送出去之前,恨得、嫉妒得好幾次都想抓起剪子給鉸了,不送給順嬪去,不給順嬪做那嫁衣裳

    可是最終,她還是忍下來了,將那閃緞的披風送了出去。

    送出去的時候,她告訴自己,她不是向順嬪討好的。她便是討好,也是在討好皇太后;她也不是為了幫順嬪的,她是為了自己復位,她幫的是她自己。

    在這後宮裡,她沒皇貴妃那麼好命,她沒有皇上護著,所以她只有自己保護自己,自己扶持自己。

    從前為了復位,為了在這後宮裡能站穩腳跟,她可以摁住自己的性子,咽下委屈去。

    可是此時,她已經成功復位貴人;甚至,已然晉位為嬪了。

    如今她已經不是再被順嬪踩在腳下,她已經與順嬪平起平坐了

    那這會子,誰還有資格欺負誰;誰還要要摁著自己的性子容忍誰

    她是阿瑪的老來得女,父母家人全都寵著讓著。她汪凌之活到二十八歲,她還沒挨過誰的嘴巴子呢,她今兒憑什麼挨一個位分跟她平齊,年歲甚至比她還要小的嘴巴子去

    進宮十年,她忍過,也忍夠了

    惇嬪沒有一個嘴巴甩回去,可是她直接抄起桌上的茶盤,將滿茶盤的茶壺、茶盅,全都一股腦照著順嬪摔了過去

    雖說順嬪躲得快,順嬪身邊的奴才也上前用自己的身子擋住,那茶壺和茶盅沒能打著順嬪,可是茶壺裡的殘茶還是潑了順嬪一頭一臉去。

    看著順嬪滿臉掛著茶葉梗的狼狽樣,她痛快地大笑起來。

    「幹什麼瞪那麼大的眼睛這是水罷了,又不疼別告訴我,臉上潑了點兒水你都受不了。要不,你每天難道都不洗臉麼」

    終於罵出來了,終於將這幾年在順嬪這兒受的窩囊氣都發泄出來了。這感覺可真舒坦

    這一刻她是感謝皇上的。

    就算不是恩寵,皇上也至少給了她這麼報復回順嬪去的膽量

    順嬪驚得抬手指著她,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就算她知道惇嬪也不是個好性兒的,可是她還真沒想到惇嬪敢這麼報復回來。

    「好你個大膽的漢姓蹄子」順嬪終於一口氣順了回來,指著惇嬪咬牙切齒,「你在皇太后和皇上面前嚼我的舌頭,你難道還不該挨我一巴掌你竟然還敢用茶盤砸我,用茶水潑我你這就是擺明了死不悔改,這便要與我撕破臉了哈」

    惇嬪整了整衣裳,甚至歪頭向鏡子裡去瞧了瞧自己的臉。

    紅了,隱隱留著順嬪的指印。

    她這會子已經不覺得委屈,反倒得意起來,「我這就到皇上面前去哭訴瞧,你的手印還留在我臉上,你說皇上會憐惜誰,厭憎誰去」

    「況且你這樣的性子,我說你詛咒皇貴妃,難道會有人不信麼再說我原本就沒說錯,你本來就說了那樣的話去」

    惇嬪給扭曲了的,也只是順嬪說這話的時間罷了。順嬪是在月食之後說的,惇嬪到皇太后跟前,是給改成了說在月食之前,而且是故意就是在皇貴妃九月初九的千秋令節那晚說的。

    順嬪也被嚇住,圓睜兩眼,「你,你敢」

    惇嬪含笑眨眼,「我怎麼不敢而且,我這就去。」

    惇嬪對鏡將頭髮又扯掉了些,親手將領口也撕開,叫自己看起來更狼狽,臉上的神情卻更是淒楚動人,「順嬪,這個巴掌你覺著很得意是吧可是我卻要感謝你呢」

    順嬪惱得咬牙切齒,「汪凌之,你不要臉你們漢人蹄子,都是這樣麼」

    惇嬪咯咯一樂,走過來盯住順嬪的眼睛,「不要臉順嬪,你有種就只要臉,別要皇上的恩寵啊」

    她那天真的就鬧到皇上面前去了,在皇上面前哭得梨花帶雨。

    她明明看見,皇上一臉的憐惜來著。

    她知道順嬪也去皇太后跟前去告狀了,順嬪自然要仰仗著皇太后的護持,逃避皇上可能的問罪。

    皇上那天親自將她扶起來,叫小太監如意去庫房裡選了一疊帕子來,足有二九十八條,各種顏色都有。

    皇上用其中一條親自替她擦淚,又將剩下的那些帕子都賞給了她,溫柔地與她說,「每次想掉眼淚的時候,就用朕賞給你的這些帕子吧。相信這些帕子一定足夠了,來承接你的委屈。」

    皇上這樣的溫柔,叫她心下竊喜。可是她得小心藏住這些竊喜,臉上還要用力地繼續掉下眼淚來。

    唯有如此,才能叫皇上多一點的憐惜,也給自己爭取多一點的資本。

    可是她怎麼都沒想到,接下來皇上卻是叫順嬪隨駕出巡去了天津,而將她留在了京里

    她凝視著鏡子,看自己那一邊已經消退了紅腫的面頰。

    她相信皇上是憐惜她的,那麼這次是順嬪到皇太后跟前去說了她的壞話皇太后這才影響了皇上,叫了順嬪去而不帶她。

    惇嬪深深吸口氣,緩緩攥緊手指,將一條御賜的紫色帕子揉在掌心裡。

    順嬪,咱們兩個終究要勢不兩立,

    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皇帝是先在泰陵行完禮,然後中途接上皇太后,一併巡幸天津去的。

    十五阿哥卻是在這之後再去泰陵行禮。

    婉兮與兒子擦肩而過,便是已經到了天津,心下也還是牽掛的。

    終究今年是小十五第一次單獨祭泰陵,婉兮擔心儀軌繁多,小十五會有疏漏去,

    瞧出婉兮放心不下,豫妃和容妃都含笑勸,「十五阿哥雖說年歲還小,可已然成年。況且十五阿哥從小就沉穩,必定一切都會順遂的。」

    豫妃更是含笑額外說了一句,「今年十五阿哥雖說是同一次單獨拜祭泰陵,可是我瞧著呀,十五阿哥以後這樣的機會怕是還多著。皇貴妃囊囊若這麼擔心下去,那又要懸多少年的心去呢」

    經歷過朝廷平定厄魯特之戰、夫離子散、入宮為妃、被害落胎等事的豫妃,在拉旺迎娶小七,並且順利承襲超勇親王的爵位之後,終於可以用超脫的眼光,含笑望這個人世。

    活到這個歲數她已是再無欲無求。這般的灑脫,倒是與婉嬪越發相像去了。

    婉兮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垂首笑道,「瞧你說的。他終究還小,還有那麼多位哥哥,以及宗親王公呢,哪兒就縱叫他單獨去了」

    豫妃卻是含笑搖頭,「若是旁人去都一樣,那皇上為何今年只叫十五阿哥一個,單獨去啊」

    皇子祭陵倒是不稀奇,當年四阿哥永珹、五阿哥永琪、六阿哥永瑢兄弟三人,就曾一同赴關外祖陵祭拜。

    豫妃說得對,稀奇的,是今年小十五的單獨拜謁泰陵。

    皇帝此時並非只有一名皇子,若是皇帝因赴天津,需要派皇子再到泰陵行禮的話,完全可以叫小十五跟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等人同行。

    可是事實是,皇帝偏偏只叫小十五一人祭陵。

    而且,是雍正爺的泰陵。

    秘密建儲的制度是雍正爺創立的,皇帝這何嘗不是叫小十五單獨去給皇瑪父看看去

    只是婉兮心下倒還輕易不敢這樣想。終究,小十五才十三歲啊。皇上春秋正盛,皇太后也依舊矍鑠皇上理應不必這麼早去想這事才是。

    婉兮這便垂首淡淡笑笑說,「瞧你們,自是誤會了。皇上這樣的安排,怕是與小十五今年已然成年有關。還有,小十五既然已經成年,那婚事就擺在眼前了,皇上怕是就因為這個,才叫小十五去稟告皇爺爺知呢」

    因皇帝下旨命編纂四庫全書之事,皇帝任命大臣來領銜。

    三月里,皇帝下旨命英廉為四庫全書副總裁。

    英廉在前朝的官職是戶部侍郎,在內務府是總管銀錢之事的總管內務府大臣。皇帝叫英廉再擔四庫全書副總裁一職,英廉委婉向皇帝稟明,說年歲大了,怕有些差事忙不過來。

    皇帝明知故問,淡淡問,「那朕就給你派個幫手去。依著你看,和珅如何」

    英廉驚得連忙跪倒在地,叩首不斷,「奴才豈敢」

    皇帝倒是淡然一笑,「所謂舉賢不避親和珅是個人才,朕才會選到朕的身邊兒行走。況且他也早有報效之心,去年就數次向朕請旨,想要赴四川軍營效力。」

    「朕跟前兒不缺能到軍營效力的侍衛,可是曾經參與科舉,且能寫出一手好文章,文章原本該中的卻只是他一人而已。朕若是叫他去了四川軍營效力,倒是浪費了一個好人才。他的本事該用在文治之上,武功的差事便留給旁人吧。」

    「況且他是你的孫女婿,自成婚以來就與你住在一起,耳濡目染之間,你那些賺銀子的本事,他也都已經偷師了不少了。朕曾經旁敲側擊考校於他,發現他竟都對答如流。朕想,和珅這是已經做好準備了,那朕就給他一個機會。」

    「況且你如今年歲已大,兼差過多,的確叫你疲憊。不如你就用心教給和珅吧,叫他一來為國,二來為了你這個長輩,多盡一份力去。」

    英廉自是大喜,叩首不停。

    從這一年起,和珅開始監管布庫。從這差事裡,和珅開始正式實踐從英廉那耳濡目染學來的掌理錢財的本事去。

    閏三月,剛從天津隨駕回到宮中,婉兮便聽見陳世官委婉來奏,說是啾啾身感微恙。

    婉兮便急了,連忙追問。可是陳世官卻故弄玄虛,不肯將話說清楚。

    婉兮盯著陳世官咬牙切齒,「好你個陳世官,今日在我面前,你也敢雲山霧罩了」

    陳世官忍住笑意,垂首道,「微臣絕不敢欺瞞皇貴妃娘娘只是,只是公主乃是金枝玉葉之身,微臣自不敢妄加論斷。」

    婉兮吩咐玉蟬,「去,將你們陳太醫今兒在我面前這番模樣,仔仔細細學說給玉螢去」

    陳世官嚇得忙叩頭,婉兮卻不管了,吩咐屈戌和馬麟兩個,「一人一邊兒,將陳太醫給我叉了出去」

    婉兮將陳世官給攆走了,這便急招札蘭泰入內。

    札蘭泰也是急忙入內請安,見了婉兮,便已是眉梢染笑。

    「回阿娘,九公主她,她應是已經有了喜脈了」

    「哎喲」婉兮一聲驚呼,忙吩咐,「你趕緊回去將你家裡那些凍梨啊、凍柿子的都給藏起來,可千萬別叫她再找著涼的了」

    札蘭泰含笑道,「若只是藏起來,公主必定心上牽掛。況且她會子又最是愛吃的時候,且口味難定,她若想要那一口,反倒是怎麼都按捺不住。」

    「不過請阿娘放心,小婿已經將那些都給偷換過了。縱看著還是凍梨的模樣,實則已是上屜蒸熟過。去其寒性,確定不會傷了公主和孩子去。」

    婉兮輕嘆一聲,「若說起能治她那些心眼兒的人,札蘭你自是第一人。」

    婉兮惦記著啾啾,這便沒多留札蘭泰,沒說幾句話就給攆回去陪著啾啾去了。

    帶著這個好消息等著皇上回來,婉兮心下也是一時歡喜一時憂愁。

    小七本是比啾啾早完婚的,可是直到這會子還沒動靜。反倒是晚成婚的啾啾,這樣快就有了好消息。

    她是替啾啾歡喜去啊,卻又忍不住要為小七懸一會子的心去。

    皇帝回來,聽說了,也是含笑不已。

    婉兮這才看出端倪來,猛地一拍手,「哦,我瞧出來了,爺是早就知道了敢情這是君臣一心,就只為瞞著我呢」

    婉兮這會子細想就也想通了要不陳世官怎麼會去給啾啾「診治」呢。

    陳世官如今越發受重用,已是御醫了。

    因了當年診治戴佳氏、那拉氏的經驗,他現在儼然已是婦人科的「大拿」去了。

    御醫乃為天逸園中身份最高者,即便啾啾是和碩公主,也不是能隨便就叫御醫前去診治的。

    總歸得叫皇上下旨派去才好。

    皇帝也是拊掌而笑,「怎會是故意欺瞞你,自是要給你一個驚喜去啊。況且陳世官那廝,你也知道,辦這樣的事兒最能辦出意思來,爺便叫他特地啦逗你開心罷了。」

    兩人依偎在一起,一起憧憬了一下啾啾與札蘭的孩子該是什麼模樣兒去。

    末了婉兮也是欣慰地嘆息一聲,「兆惠公爺家原本人丁單薄,兆惠公爺身故之後,他家裡更是冷清了。如今終於要有個孩子降生,真是叫人高興。」

    婉兮捉著皇帝的手指頭問,「爺說,將來那孩子長得像誰是咱們啾啾啊,還是像札蘭那孩子更多」

    皇帝卻是歪頭凝視著婉兮,「像你吧。」

    婉兮一愣,隨即已是大笑,輕輕推了皇帝一下,「爺又笑話我。小孩生下來像阿瑪、額娘,或者像瑪父、瑪母,哪兒有長得像姥姥兒的呀」

    婉兮說罷自己也是出了會子神,「也或者,將來蓮生若有孩子,能像我些兒吧」

    小七和啾啾雖說是親姐妹,可是性子自小就不同。小七更嫻靜、內斂,因是長女的緣故與婉兮的相貌和脾氣秉性更加相似些;反倒啾啾是活潑和淘氣一些的,倒是與皇上更有相似。

    皇帝將婉兮的手包了起來,「不管那孩子像誰,總歸都好看,也都聰明。你啊,就別擔心了」

    皇帝如何看不出來,婉兮是在遺憾小七直到這會子還沒傳來好消息呢。

    實則,何止婉兮啊,皇帝自己心下又何嘗不著急,不遺憾去

    小七是他與九兒的長女,更是第一個孩子啊他給小七取名「蓮生」,其後九兒果然連著生下這麼多個孩子來,小七這名字里的吉祥,他多想也能傳給下一代,叫孩子們也都能再連著生啊

    可是這會子,他只能轉而安慰九兒。

    皇帝垂首,拍了拍婉兮的手,「蓮生與啾啾的情形又是不同。蓮生剛成婚,拉旺的母親和成袞扎布就相繼身故,咱們蓮生也跟著去了漠北;後來蓮生歸來,拉旺又留在漠北替成袞扎布治喪。「

    「兩個孩子新婚之際就遇見這些事兒去,自無法將心思放在子嗣之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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