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卷61、救護月食
2023-09-18 18:30:31 作者: miss_蘇
正文 九卷61、救護月食
作者:
五月端午之後,朝中除了皇帝革除和敬公主的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的所有爵位、職差之外,還有一件大事,就是皇帝欽定殿試三甲位次。
這便是朝中文、武兩方面的大事。
看著皇上又欽點了狀元、榜眼、探花,和珅神色之間不由得有些遺憾。
想當年他也本來想從科舉出身,文章寫得原本也是漂亮,就連皇上都說,憑他那篇文章原本應該入選的只可惜那次是他的岳祖父英廉也為閱卷官的緣故,他還是避嫌落選了。
同為御前行走之人,和珅的神色便也落在札蘭泰眼中。
札蘭泰已是公爵,且為九額駙,偏從小就性子和善,與任何人都能和睦相處,從不擺架子。故此札蘭泰與和珅私交也是不錯。
札蘭泰便笑道,「你科舉不中,此時卻為皇上身邊的粘竿處侍衛,這便註定你從武出身,便忘了筆桿子那一途去吧。」
和珅卻是嘆息,「札蘭公爺笑話卑職卑職的弓馬騎射,公爺自看得見,卑職哪裡是能從弓馬、帶兵上建功的人便是從侍衛武職出身,也都是因為祖上傳下三等輕車都尉的世職,憑那世職,卑職才能從侍衛出身。」
「卑職真正擅長的,還在文職。況且太平盛世,自該以文治天下。」
札蘭泰點頭,「你說得對。可是此時你已經從武職出身,現實已經不能改。從武職出身,想要前程,唯有自請赴軍營效力,如皇上剛賜予巴圖魯名號的乾清門侍衛彰靄一樣」
和珅一凜。
本是心高之人,如何只甘心在粘竿處當侍衛呢便是出身的機會,也是替皇上抬轎子上泰山和珅苦於沒有晉身之道。此時聽了札蘭泰的話,已是橫下一條心來。
誰讓他承襲的三等輕車都尉的世職,就是祖上軍功贏來的;而且他阿瑪常保,也是福建副都統,依舊是武職那他就已經沒得選。
和珅垂下眼帘,橫下一條心,「我明日就向皇上自請,赴四川軍營效力」
札蘭泰與和珅說罷了話,正巧見福康安進宮來。
札蘭泰含笑招呼,「都統大人別來無恙。」
福康安無奈地上前踹了札蘭泰一腳,「那我是不是也要先喊一聲札蘭公爺、九額駙啊」
札蘭泰笑起來,伸臂與福康安相擁。
「去年你去雲南,今年又去伊犁,這一晃便連我想見你一面都難。保保,一向可好」
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兒,此時雖說身份地位有所差別,但是從小培養起來的感情卻沒變。
福康安便一瞪眼,「保保也是你叫的」
札蘭泰心下也是輕輕嘆息麒麟保啊,還是一不小心就吐真言了。
福康安有些不好意思,忙將話往回拉,「我的意思是我都多大了,你這麼一叫,外人還以為我還是個寶寶呢」
札蘭泰便笑了,也不再說這話,只回頭朝立在廊檐下當值的和珅瞟了一眼,「他叫和珅,是英廉大人的孫女婿。原本是有進士之才,可惜卻要從武職出身可即便是這樣一位秀才,他也要自請赴四川軍營立功了。」
福康安便是一怔。
札蘭泰垂首道,「可惜今年是我與九公主成婚之年,要不,我也想自請赴軍營效力。」
「不僅我,還有拉旺。三額駙赴四川,結果辦事不利,惹皇上大怒;此時你兄長、四額駙他去了那麼接下來,自然該輪到拉旺這位七額駙,還有我。」
「尤其是拉旺,早已悄然收束停當。只等皇上一聲召喚,他立即馳往軍營。他父親超勇親王當年可是平定準噶爾的統帥,拉旺說,絕不令成袞扎布王爺的英名隕落。」
「我也一樣。雖說我無論如何都比不上我阿瑪當年的勇武。可是我是兆惠的兒子,我是烏雅氏的子弟,那我就責無旁貸。」
福康安輕輕垂下眼帘,「你們都如此,我又如何能當縮頭的去此時我哥哥已經趕赴四川而去,家中不能沒個人支撐;等我哥哥回來,我也必定向皇上請旨,赴四川軍營去」
福康安抬眸,仰望蒼天,「當年的大金川,是我阿瑪平定的。如今小金川又再鬧起來,依舊還是當年大金川那班人、那些事的延續。我阿瑪已經不在了,可是我總歸要叫小金川叛賊都知道,我阿瑪的兒子還在」
札蘭泰卻又攔住福康安,「或許,還當真輪不上咱們。誰讓咱們年輕,個個兒都不勝武力,怎麼都比不上咱們的阿瑪去的。」
福康安微微一眯眼,「札蘭,你這是什麼意思」
札蘭泰淡淡一笑,「因為還有阿桂大人啊。皇上已經任命阿桂大人為參贊大臣。」
札蘭泰抬眸凝住福康安,「麒麟保你忘了麼,當年你阿瑪忠勇公掛帥大金川之時,阿桂也為輔佐之人。雖說你阿瑪不在了,可是阿桂大人他也同樣有平定大金川的經驗。」
「況且阿桂也同樣跟著你阿瑪在雲南平定緬甸想來阿桂大人耳濡目染,必定能學得你阿瑪的用兵之道去。
札蘭泰說著拍了拍福康安的肩膀,「放心啦,一切還有阿桂大人呢,輪不到咱們。」
札蘭泰越是這樣說,福康安的心下越是不妥當。
當年阿桂的確是在大金川之戰中,曾跟隨在四川軍營辦事,但是因為張廣泗等大臣之罪,同樣被株連,獲罪交刑部審訊。
而之後的平定緬甸之戰,阿桂更是淪落到如今的地步。皇上不但將九爺的罪責都降在了阿桂頭上,連阿桂兩個當侍衛的兒子都受了牽連去
這樣的阿桂,別說皇上,便連福康安都不敢寄託太高的期望去。
福康安垂首咬了咬牙,「皇上往四川已經連派大員過去,希望諸位大人能和衷共濟,旗開得勝。」
札蘭泰含笑點點頭,「諸位身在四川的大臣,自然以你兄長、四額駙他為首。想來四額駙也必定有子承父業的壯志。你家啊,這次必定能再立新功的。」
福康安不見展眉,反倒眉心越發攢緊。
福隆安是他的親哥哥,自己的兄長是否善於領兵,他心下最清楚。
福康安尋了個理由,先告辭而去。
札蘭泰立在初夏的花影扶疏里,目送福康安的背影,輕輕道了聲,「麒麟保兄弟,對不住如此以激將法激你。」
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札蘭泰他們都知道,九福晉有多不希望福康安要從武職出身,要用自己的軍功才能迎來前程。
家中有九福晉的攔阻,況且福康安新婚尚無子嗣,唯有用激將法,才能激出麒麟保的雄心壯志來。
大清已經沒有了忠勇公傅恆,朝廷需要傅家再出一位名將。這話,皇上和皇貴妃阿娘不忍心說,那就由他來激將吧。
五月最後一日,四川軍營再報聞,皇上又派副都統四員、頭等侍衛和三等侍衛等,共七人,馳奔四川軍營效力。
小金川一戰,皇上已經陸續派出都統、御前侍衛等前去效力。
福康安既身為副都統,又是頭等侍衛,他的心下已經越發沉靜下來,只等兄長從四川歸來,家中有人照料,他將義無反顧。
七月里,皇帝在避暑山莊下旨,將和敬公主的額駙色布騰巴勒珠爾,革去黃帶,圈禁。
圈禁一向為大清皇家處置宗親等的最嚴苛的刑罰。當年無論是廢太子允礽,還是曾經的十三爺允祥,都曾被圈禁。
圈禁不是死刑,可是圈禁卻是叫人生不如死。
皇帝給予了三額駙這樣的酷刑,還在聖旨里說是「施恩」,足可見皇帝這一刻對這位三額駙的厭棄之情。
同樣身為額駙,福隆安請求留在四川辦事。皇帝卻下旨言明,需要福隆安回京辦事,不可長留在四川。
婉兮在後宮裡靜靜為啾啾預備婚事,可是一顆心還是忍不住為九爺的這兩個兒子而懸著。
啾啾的婚事就在八月了,已然近在眼前。婉兮竭力將心思收回來。
其實便連皇上給啾啾建公主府的事兒,三月里還是福隆安牽頭,會同三和、四格、英廉、邁拉遜、劉浩等幾位內務府大臣一起辦的。
總管內務府大臣們查得地安門外,官房口地方有舊房一所,共計一百九十五間。在此基礎上建蓋九公主府第。以油飾、裱糊、鋪墁甬路、海墁散水等項,共約需物料工價銀八千九百六十四兩五錢,共添建得挪蓋房三十三間、拆蓋房三十四間、揭瓦粘修房一百七間、遊廊四十六間。
共計房一百七十四間,外加遊廊四十六間。
此外皇帝又為九公主修建花園。為了修建花園,需動用札蘭泰家裡原有住房。皇帝又格外將尹繼善之子、慶藻的兄弟慶桂的住房賞給札蘭泰居住。
以尹繼善家數十年在江南經營的根基,尹繼善在江南府邸的園子都極盡江南園林之妙;慶桂是尹繼善的兒子,慶桂在京中所居之處,園林之精妙不難想像。
若此,啾啾和札蘭泰將來住的地方兒,已是不用擔心了。
至於啾啾成婚的陪送,雖礙著和碩公主的品級,不如小七的多;可是算起來也依舊是林林總總,一應俱全。
也是因為陪送的金銀器皿實在太多,有些根本就不是日常生活能用得到的,若用金銀打造成鍋碗瓢盆,反倒是沒有必要了。內務府直接奏請皇上,將這些金銀器皿直接這算成銀兩陪送給九公主就是。
結果算了下來,啾啾陪送里本來就有銀一萬兩,皇帝又額外賞銀一萬兩,這就叫啾啾妝奩里僅銀兩一項,便有二萬兩之多。
「我倒是記著,當年和敬公主以固倫公主品級下嫁,妝奩里一共的銀兩也僅為一萬二前兩」婉嬪私下裡告訴給容妃,叫她放心,「咱們啾啾啊,雖說品級是和碩公主,可是你瞧,她妝奩里的銀兩倒是比和敬固倫公主還多呢。」
因為啾啾的下嫁吉期,欽天監算在了八月份。可是八月份皇帝和皇太后都在避暑山莊,皇帝要在此接見剛剛回歸的古爾扈特部的郡王巴木巴爾等,故此無法留在京中;而欽天監給的吉期,代表的是天意,就更無更改之理,這便只能留下遺憾啾啾的初定禮,皇帝和皇太后都無法在京中。
也因此,原本在保和殿筵宴奏准停止。其慈寧宮筵宴,內務府奏設於永壽宮。備席十六,羊十,酒十瓶。
為了這個,容妃心下有些傷感,多虧有婉嬪等在旁勸慰。
「況且啾啾婚禮的筵宴,改在永壽宮。永壽宮既是皇貴妃舊日寢宮,額上有那令儀淑德的匾額;如今又是你居住之地這也都是皇上破例而來,自是記著皇貴妃和容妃你兩人對九公主的生、養之功啊。」
容妃心下這才舒坦些,轉眸去瞧著婉兮,「終究是我愚鈍,怎麼都學不會皇貴妃您的淡然去。」
婉兮含笑,伸手按了按容妃的手,「你忘了,皇上今年是何時起鑾去熱河的」
容妃抹去眼淚,「五月間」
「這就是了。」婉兮掏出帕子,親自為容妃擦掉淚花兒,「往年皇上秋獮日期,多在七八月間。今年皇上已經是提前了兩三個月起鑾去你還不明白皇上的心意麼」
「皇上何嘗不想提前回來,能在八月間親御啾啾的婚禮可是土爾扈特等部的首領們從遠處馳來,路程卻不是說提前就提前的。皇上只能在熱河等待朝覲的外藩王公們,無法更改去啊。」
容妃自己就是回部出身,每年入覲的年班伯克們,一路從西域馳馬而來的辛苦,她最是清楚。這麼聽婉兮解釋,心下終是豁然開朗了。
此時的婉兮和容妃還都不知道,就為了這一次的遺憾,數年之後,當啾啾也身故之後,皇帝破天荒將啾啾所出的大格格帶入內廷撫養
皇孫女們都要在端則門外撫養,而啾啾的大格格根本是外孫女,是外姓人,可是這位大格格卻跟那位號稱受寵的十公主一起撫養,一同跟隨容妃長大。
十公主有的,啾啾的女兒同樣也有;便連容妃故去之後留下的遺物,大格格與十公主也同樣地承繼了去
皇帝對啾啾這一點小小的遺憾,全都在外孫女兒的身上,傾盡慈父之心,補償了回來。
這一年的九月十五,忽現月食。
九月是婉兮的生辰之月,且此時皇帝還身在途中,尚未在京。
對此月食,皇帝極為重視,命在京大臣行「救護月食」之禮。
九月十五這一天,在京大臣們身穿素服,齊集在太常寺衙門行禮;省、府、州縣等地方官員也要在本衙門行救護之禮。
太常寺衙門內外設香案,露台上爐檠具,後擺放著百官拜席。典禮開始之後,鑾儀衛將金、鼓陳列在儀門兩邊。
「欽天監官報日初虧,禮官喊齊班,百官全身素服,分五列而站,每班以禮部長官一人領班」。
這幾年的月食倒不罕見,可是今年皇上如此重視月食,命大臣們行「月食救護之禮」,卻是這幾年間僅有的一次。
這是因為今年的月食程度重,食虧超過三分;再者也是因為月對應著後宮裡的人去,叫皇帝心下更為忐忑。
一來是皇太后,皇太后已經年過八十,每一天都可能出了長短;
二來則可能是對應到了婉兮的身上
婉兮才四十多歲,可是婉兮今年因忙碌啾啾的婚事,再加上為九爺的兩個兒子懸心,又替皇上分擔小金川之戰的壓力去,故此從五月以來,身子都有些不妥當,叫皇帝放心不下。
九月十五,月食剛過,皇帝於九月十六日就匆忙迴鑾。
回到京中,皇帝便親自過問救護月食之事。結果察知,兵部、都察院的堂官,均未到班。
皇帝甚為惱怒,下旨「其滿漢司官,屆期齊集。如有託故不到者,嚴查參處。」
為此,皇帝下旨將慧賢皇貴妃的侄子高朴,著交部嚴加議處;張廷玉之子張若溎,伊滿、羅源漢等,著交部議處。
今年這番因救護月食所鬧起的風波,且皇上處置的都是慧賢皇貴妃侄子、張廷玉兒子這樣身份的子弟,倒叫後宮眾人私下裡議論紛紛。
這日去給皇太后請安回來,順嬪忍不住與蘭貴人嘀咕,「咱們親眼瞧著的,皇太后一切大好。雖說年過八十了,可這牙口和身子倒比咱們還健朗的。想必這月食可不是應在皇太后身上。」
蘭貴人低低一笑,「我也如此覺著呢。」
順嬪輕哼道,「怎麼,難道說是儲秀宮的那位,大限將至了我說這陣子怎麼不叫咱們去請安呢,只說受了風寒,我瞧著是熬不住了吧。」
蘭貴人挑眸凝住順嬪,「若她沒了,那您的好日子,可就來了」
順嬪抿嘴一笑,眸光輕轉,卻沒出聲。
拉開一段距離,跟在順嬪和蘭貴人身後的惇嬪,早已將兩人的話聽進了耳朵里去。
她也沒說話,目光轉過觀嵐。
觀嵐的眼底,也跟著浮起喜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