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卷46、劍拔弩張(畢)
2023-09-18 18:30:31 作者: miss_蘇
正文 七卷46、劍拔弩張(畢)
作者:
皇帝今年選擇為皇太后聖壽喜宴之地,選在西花園周遭。
這便是原來的乾西五所的位置。因原來的乾西二所就是皇帝登基之前的潛龍邸,故此在皇帝登基之後,將「所」升格為「宮」,是為「重華宮」。
乾西二所成為了重華宮,則其餘四所便也都跟著一起改變了用途去。
乾西頭所,改為了「漱芳齋」,院落內建戲台,成為重華宮宴集時的演戲之所。漱芳齋戲台,也為宮中最大的一座單層戲台,為皇太后賀壽、行禮的場合,多在此處看戲。
乾西三所則改為了重華宮的廚房,專供皇帝過年時與大臣聯句、寫福字賜予大臣的君臣聚會,以及如此時一般的皇家家宴的承應所用。
而乾西四所、乾西五所兩處,則改建成了建福宮及花園。因建福宮花園所在位置,是紫禁城的西北,故此建福宮花園又被稱為「西花園」。此處亦是皇太后除了慈寧宮花園之外,可供遊覽休憩之處。靜怡軒便是建福宮的寢宮。
將皇太后的聖壽家宴選在此處,一來是靠近皇太后的寢宮,方便皇太后;二來此處的位置也靠近神武門,宮外的皇子宗室與福晉們進宮來便不必穿繞內廷,就可以直接朝這邊來。
婉兮因是抱著小十五來的,孩子才剛滿月,又是這十一月底的天寒地凍,故此婉兮倒沒帶著孩子朝建福宮花園兒去,而是直接朝重華宮來。
轎子還沒落下,婉兮便聽得玉蟬在轎子外低聲稟報,「回主子,皇后主子也朝這邊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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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深吸口氣,便吩咐,「落轎。」
重華宮是原來的乾西二所,而靜怡軒和花園在四所和五所,漱芳齋的戲台又在頭所呢,婉兮本以為那拉氏總歸會先去陪著皇太后遊園、看戲,這樣兒她帶著孩子直接朝重華宮來,好歹也可暫時避開;倒不成想,那拉氏原來也這麼急著見她。
婉兮下轎,只囑咐兩位看顧十五的媽媽:崔氏和朱氏,叫她們照顧好小十五,旁的什麼都不用她們管。
玉蟬也輕輕捅了下玉螢。玉螢會意,走過去幫襯著兩個媽媽里。
終歸媽媽里是後挑進永壽宮的人,沒有她們從小就跟著主子的情分深,故此只將十五阿哥交給兩個媽媽里,玉蟬和玉螢兩個人的心下都有些不放心呢。
前頭經歷過了十四阿哥的薨逝,還有主子前頭那個皇子的夭折這會子好容易失而復得的十五阿哥,便再也不容有半點兒的閃失了。
婉兮交待完,玉螢與兩位媽媽里遠遠朝那拉氏行了個禮,這便直接轉身就走,也不等那拉氏說話兒。
那拉氏見幾人就在眼前兒這麼轉身走了,臉登時沉了下來,這便要追上去似的。婉兮當仁不讓,抬步上前,半道兒截住了那拉氏去。
婉兮不慌不忙,幾乎頭碰頭地給那拉氏行禮請安,阻住了那拉氏的腳步。
那拉氏便一眯眼,垂眸盯住婉兮,「令貴妃,你這是什麼意思?好好兒的皇子,你竟不叫我這個當母親的見了是怎的?」
婉兮從容蹲禮,面上含笑道,「妾身豈敢。只是眼前這大冬天兒的,小十五又剛滿月,這麼在外頭多呆一會子,若是受了風寒,主子娘娘也是心疼、自責不是?」
「為免叫主子娘娘如此,妾身還是在這兒攔住主子娘娘吧。妾身可是為主子娘娘著想,主子娘娘說呢?」婉兮妙目一轉,泠泠盯住那拉氏。
兩人挨著這樣近,那拉氏自不會錯過婉兮半點神色去。更何況這會子婉兮眼中的防備和奚落,並不做刻意掩飾,就是要明明白白給那拉氏看的。
那拉氏心下登時火起,「令貴妃,你說的好聽!照我看,你分明是防備著我,就是不想給我看!」
「好啊,十五阿哥這剛滿月,你就不叫我這個當母親的看;那將來再長大些,你是不是要乾脆將他藏起來,連給我請安都不去了?」
婉兮含笑聽著,仿佛覺著有趣兒,抬袖掩著唇,輕輕笑了起來,「瞧主子娘娘您說的,怎麼會呢?這宮裡終究才多大的地方兒,主子娘娘便是今兒沒見著小十五,也遲早都能見著的。」
「再說了,主子娘娘是皇后,將來等我的小十五成婚,還得帶著福晉到皇后主子跟前兒來行禮呢。」
那拉氏不由得矜傲頓生,高高抬起下頜,輕蔑地睨著婉兮,「你知道就好!他雖然是你生的,可我才是正宮皇后,他卻是我的兒子!不光將來成婚,便是從小到大,每一件重要的事兒,都得我來主持。」
那拉氏說著,不由得眯起眼來,眼瞳里裹著一朵烏雲,得意又譏誚地盯住婉兮。
「不說遠的,便是說他兩歲的時候兒種痘,那供神、送神的儀式,便都得我來親自主持才行。你便是仗著皇上寵你,只可惜那會子皇上卻也幫不上你,誰讓痘神娘娘是女神呢,皇上再貴為天子,終是男子,是不能見痘神娘娘的。」
婉兮心頭狠狠一疼,這便收起所有的笑容,抬眸泠泠迎上那拉氏的目光去。
這一刻的短兵相接,婉兮明白,那拉氏是故意在她眼前提到種痘之事!
只要她一天還是皇后,那供奉痘神娘娘的儀式,便一天都得是她來主持,誰都沒法兒代替!
婉兮竭力平靜,竭力不去想小鹿兒種痘前的那一幕
婉兮垂下頭去,只望著這厚重沉穩的大地。
這世上的人啊,若是以天為父,便是以地為母。身為人母,便要如這大地一般沉靜、博大、穩定。
婉兮緩緩松下一口氣來,再抬眸,已然眼角含笑。
「主子娘娘說得對,主子娘娘是正宮皇后,便是所有皇嗣的嫡母,是這後宮的女主人,是大清國母那妾身自當恭祝皇后主子位正中宮,千秋不改。」
那拉氏聽得懂婉兮語中的含義,不由得眉毛倒豎,「大膽令貴妃,你這是何意?」
婉兮唇角噙著笑,不躲不閃,堅定地迎著那拉氏的凝視。
「主子娘娘是母親,小十五是兒子。今兒是皇太后的聖壽,而皇上的五十萬壽又剛剛慶賀完——主子娘娘看,皇太后是何等有福氣之人,能親自陪著兒子過完五十大壽,緊接著便又是自己的聖壽。故此啊,妾身自然也是恭祝主子娘娘您,跟皇太后有一樣兒的福氣去。」
「你!」那拉氏怒目圓睜,「你這話,敢當著我的面兒,說得再明白些麼?」
婉兮與那拉氏的爭吵,因是在重華宮前,故此兩人都是將聲音壓得極低。只是這長街兩旁的宮牆終是攏音,況且那拉氏的暖轎離著也是近,故此那轎子裡的人還是聽見了。
轎簾一挑,十二阿哥永璂從轎子裡蹦下來,上前立在那拉氏身邊兒,冷冷盯著婉兮,「額娘,我都聽出來了。令姨娘的意思是——您活不過小十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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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靜靜抬眸望住永璂。
永璂的反應有些意料之外,可是其實也都在情理之中吧。
永璂與永瑆是一年出生的,今年這便也是九虛歲了,是個大孩子了。
便如當母親的都要為了自己的孩子而戰,這些長大了的皇子也必定維護自己的生母吧?
婉兮想到這裡,心下便也釋然。婉兮淡淡一笑,「有些日子沒見了,十二阿哥也長大了。」
永璂淡淡地瞥了婉兮一眼,「我當然長大了!難不成令姨娘還希望我依舊是襁褓里的嬰孩兒,這便聽不懂令姨娘對我額娘說的大逆之言,看不懂令姨娘對我額娘的不敬去了?」
婉兮深深吸氣,竭力壓住心頭的不快,「十二阿哥,你便是嫡出的皇阿哥,我也是你的姨娘,是你的長輩。這些話,我可以繼續當你是童言無忌。」
婉兮含笑走過來,倏然伸手,輕輕摸了摸永璂的面頰,「可是你既然這麼大了,那你額娘難道沒教過你一句話麼:大人說話,小孩兒一邊兒呆著去!」
永璂一愣,面頰上被燙著一般,趕緊向後退去,「你,你教訓我?」
婉兮眸光堅定,「沒錯,我就是在教訓你。我知道你是皇后主子所出的嫡皇子,可我也是大清貴妃,是你的長輩!不管你是誰,便是在民間,也沒有小孩兒在長輩面前這麼說話的道理,更何況這是在宮裡!」
永璂卻是輕蔑地瞪圓了眼,「你便是貴妃,可你終究是辛者庫的奴才!你怎敢對我額娘不敬,又怎麼敢教訓我?我額娘是正宮皇后,我是皇阿瑪的嫡皇子,我與額娘的尊貴,又哪裡是你有資格頂撞的?」
婉兮不怒反笑,抬眸望向這紅牆之上的高天,「十二阿哥,你進學至今也有三年了。你的師傅們就是這樣教你的?——我倒不信,終究能進上書房行走的,都是進士出身的翰林,他們怎麼會教你如此?」
婉兮收回目光,輕笑著凝注永璂,「既然不是你的師傅們不好好兒教你,那就是你自己沒好好學。」
這話叫那拉氏越聽越刺耳,那拉氏便輕斥一聲,「令貴妃,永璂是我大清的嫡皇子,他若有什麼,自然還有我呢,還輪不到你在這兒說三道四!」
婉兮含笑點頭,偏首隻望著永璂,「十二阿哥,你長大了,能聽得懂人說的話。只是你再長大,今年不過九歲,你便不知道九年前的任何事。故此,我與你額娘之間說的那些話,你實則根本就不明白。」
「你身為人子,護著額娘,這份兒孝心我覺著是好事兒只是你終究還小,小孩兒還不懂得大人之間所有的事兒。故此,我與你額娘之間的這番話,你還是不要摻和。」
婉兮深吸口氣,竭力平穩下來,「你們都還是孩子,無論是我的小十五,還是你,都是皇上的骨肉。所以令阿娘便是與你額娘意見有所不同,卻也不想與你拌嘴。你乖乖地先進重華宮裡等著,或者回轎子裡去暖和著,別叫這長街里的風吹冷了你,可好?」
永璂卻冷冷搖頭,「不必了。令姨娘有話又何必避開我?難道令姨娘自知,你的話里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去?」
永璂如此說話,便連玉蕤都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出聲。婉兮急忙伸手按住玉蕤的手。
婉兮緩緩抬眸望住那拉氏,「其實今兒妾身還有不少的話,想在這兒與主子娘娘講說。可是既然十二阿哥是跟著主子娘娘一起來的,那妾身還是作罷。」
婉兮說著一禮,「還請主子娘娘先入宮門。」
那拉氏這便桀驁一笑,回身攥了永璂的手,毫不客氣地先走入了重華門去。
「姐」玉蕤在畔也是委屈地低喊。
婉兮輕搖搖頭,「算了。我沒想到永璂是跟著她一起來的,那些話和那副模樣兒,倒是不宜叫孩子見著。終歸十二阿哥年歲也不大,正是對凡事都一知半解的時候兒,我倒不願意在那孩子的面前兒再爭執去了。」
婉兮起身,整理整理衣著。
「我雖與她心結已深,可是好歹還得為小十五將來留下一線自在去——終究,他們還是兄弟手足,來日也還要相處的。今日這一步,我願為小十五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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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拉氏進了重華宮,自直接進了正殿去。婉兮則帶著小十五和媽媽里們,咱到西配殿「浴德殿」中等候。
此西配殿,便為皇帝當年身為皇子時的讀書之所。
少頃,皇太后從西花園而來。
皇太后來了,一眾內廷主位,連同宗室福晉們,便也都呼啦啦跟了一同來。
今兒是皇太后的好日子,皇太后的興致極高。老太太眾星捧月般從穿堂進了後院,便朗朗地笑,「聽說圓子來了?在哪兒呢?哎喲,快叫我抱抱。」
窗欞內,玉蕤聽見皇太后這話兒,便是欣喜地按住了婉兮的手去。
婉兮也是含笑點頭。
婉兮先迎出來,給皇太后跪倒請安,再度給皇太后祝壽。
皇太后忙道,「哎喲,快起來吧!雖說已經滿月了,不過也才滿月沒幾天兒不是,這地上多涼,仔細冰著。」
婉兮緩緩起身,眸光悄然瞟過正殿,卻是上前扶住了皇太后的手肘,含笑道,「妾身自己倒不打緊,終究是三十多歲的人了。小十五卻小,妾身是怕他被凍著,故此啊雖說小十五一聽見皇祖母的笑聲,這便手舞足蹈地想要奔著外面來,妾身卻也還是硬著心腸給攔著了。」
「妾身斗膽,還得請皇太后您老人家移步進這配殿裡去,才好叫小十五給皇祖母行禮賀壽啊。」
皇太后登時大笑,「可不是嘛!才滿月的小人兒,這在屋子裡頭剛暖和透了,哪兒敢再出來叫冷風給吹著?是該我進去瞧他,可不能叫他出來瞧我。」
皇太后說著便朝西配殿裡去,「走走,咱們這就去瞧小圓子去。這幾天沒見著,我都想他了!」
婉兮扶著皇太后的手肘走進西配殿去,目光淡淡從正殿的窗欞上滑過——透過那正殿窗欞上鑲嵌的玻璃,雖說那玻璃上凍的都是冰凌花兒,卻也能從當間兒一塊化開的地方兒,瞧見那拉氏一張包含怒氣的臉。
正宮皇后當然要直接進正殿去,婉兮只是貴妃,便退一步進西配殿好了。
只是啊,誰說正殿永遠都是最正確的選擇呢?這會子,皇太后可顧不上進正殿,直接朝西配殿裡大步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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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后進了「浴德殿」,也沒敢直接往暖閣里去,怕帶進涼氣去。還特地在次間裡站在熏籠前烤了一會子火,將身上的寒氣都給散去了,這才笑眯眯退了大衣裳,進內去看小十五。
小十五竟仿佛認得皇太后,被皇太后抱著,便又是手舞足蹈地笑,半點兒都沒有新生嬰孩的怕生和哭鬧去。
皇太后樂得忍不住親了又親,「哎喲,這個小圓子喲。回宮這些日子,這臉蛋兒更鼓溜兒了,也更見白了,越發像個圓子嘍」
婉兮陪在一旁含笑道,「因得陪著小圓子,妾身便沒能去陪皇太后看戲。倒不知皇太后看了哪幾本好戲?妾身瞧著,皇太后這會子面露紅光,必定是南府承應得十分精妙。」
皇太后便笑,點頭道,「看了兩本兒了,一本芝眉介壽,一本地涌金蓮。南府用心,承應得好,只是看多了我也累。還是不如來抱抱我的小圓子的好」
語琴便走過來,悄然在婉兮耳邊道,「戲還沒散,皇太后就過來了。這會子皇上跟宗室王公們還在漱芳齋戲台那邊兒呢。」
婉兮含笑點頭,心下又是明白了皇上點這兩本戲的心意去。
芝眉介壽為「皇太后萬壽聖誕承應」的劇目,講的是南極星君率眾星詣神京獻瑞呈祥,御筵前,南極仙童呈獻萬年靈芝,而靈芝又變為「福」、「祿」、「壽」字樣。這意頭,自是又與「祿常在」之封的說法,合為一處。
地涌金蓮則是佛祖降生「七步生蓮」故事的演繹,這便又與小七連在一處去了。
如此的祥瑞賀壽的大戲,皇上卻明里暗裡總能叫皇太后想到她的孩子去怪不得皇太后這會子抱著小圓子,也能歡喜成了這樣兒。
婉兮心下有底,陪著皇太后說話兒,一起逗著小十五玩兒,便又不著痕跡地抬眸望向正殿那邊兒。
那拉氏竟然還沒過來給皇太后請安這是卯上了,非要等著皇太后親自移步過去,是不是?
玉蕤明白婉兮的心意,這便輕聲道,「就叫她等著吧。」
婉兮倒是不甚介懷,點頭道,「她總歸能等到。皇太后待會兒自然要進正殿的,哪兒能一直屈就在這偏殿裡。」
婉兮說到這兒,卻也嫣然一笑,「不過,話雖這樣說,也得看我給不給她這個機會。她若以為她總歸能等到皇太后過去,便是勝券在握,那我倒說不定改了主意,叫她只落個一場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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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皇帝也來了。
皇太后含笑問,「漱芳齋的戲已是散了?我倒記著還有半本沒演完呢,散得倒是快。」
皇帝卻笑,「今兒這戲是給皇額娘賀壽,您老才是壽星。您卻一聽見圓子來了,這便連戲都顧不得聽了,帶人便朝這邊兒來了,那戲還演給誰看去呢?」
「實則啊,戲還沒唱完呢,不過兒子也跟額娘一樣兒,坐都坐不住了,也跟著一起往這兒來了。沒演完的戲啊,便叫王大臣們去看就是了。」
皇太后跟皇帝說話,履親王允祹的福晉這便逗著小十五玩兒。
這位履親王福晉,也出自富察氏,是馬齊的女兒,從輩分上算,是孝賢皇后的堂姐。
此時皇帝的眾位皇叔里,已然是以履親王允祹為長,故此陪在皇太后身邊兒最近的,就是這位履親王福晉富察氏。
才來到人間一個多月的小十五,自是頭一回見這位長輩;甚或,這會子他的小眼睛還未必看得清人呢,可是他卻也不認生,依舊呲著光禿禿的小牙床,朝著履親王的福晉也手舞足蹈地樂。
履親王福晉歡喜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自己曾經生過兩個兒子,不過都夭折;而府中其他妻妾也曾為允祹生育過其餘四子,卻也全部都已經夭折如今已年過七十的老福晉,見著這樣白白胖胖的男孩兒,自是喜歡得什麼似的。
皇太后與皇帝說完了話,一扭頭見履親王福晉眼中已然閃爍起了淚花兒來。皇太后也是不由得嘆口氣,知道她是想起自己家裡的傷心事兒來了。皇太后便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弟妹別難過,你家裡的事兒自有皇帝做主。皇帝必定從宗室里選個好的,給十二弟和你承嗣去。」
履親王福晉忙將淚花兒眨了回去,滿臉堆笑,「沒有沒有,今兒是皇太后的聖壽,我哪兒會難過呢?我啊,是看著咱們十五阿哥長得好看,歡喜得都要掉淚了。」
弟妹夸自己的孫子,皇太后自是歡喜,「他生得好,福氣就是好,是不是?」
允祹福晉也是笑,「可不是麼,這麼白白胖胖的小阿哥喲,相貌生得倒是跟前面那幾位阿哥都有些不一樣兒。我說句實在的,皇上年輕的時候兒是長臉兒啊,這孩子這麼白白胖胖,倒不像皇上年輕的時候兒。」
皇太后便笑,還沒等解釋,允祹福晉卻是抬眸盯著皇太后笑。
皇太后便揚揚眉,「這是做什麼呢,怎麼盯著我樂了?」
允祹福晉笑眯眯地眨眼,「我瞧著啊,這孩子不像皇上,倒是像足了——皇太后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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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有趣兒,愛新覺羅家的男子,遺傳的相貌都是長臉;而皇太后卻生得一張圓臉,滿面的福相,故此便連當年康熙爺見過她,都說她是有福氣的人。
而皇帝呢,年輕的時候兒是按著愛新覺羅家男子的模樣兒長的,是瘦長臉;而到了五十歲,到了發福的時候兒,反倒是越來越像母親去了,也成了圓臉。
從前皇帝只說小十五像他小時候兒,皇太后自己這便也沒多想;這會子冷不丁被允祹福晉這麼一說,皇太后也猛然意識到這一點,這便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去了。
「瞧你說的,哎喲,我說我看著這孩子怎麼越看越親呢,原來是這麼個緣故!」皇太后就更是抱著小十五,歡喜得都挪不開眼睛了,「祖孫相親是應該的,終究血脈相連,可是這孩子卻叫我從來沒這麼稀罕過。現在才明白,原來是除了有血緣,更有眼緣啊!」
皇帝聽著更是歡喜不已,上前又跟皇太后撒嬌,「圓子和兒子,都像額涅」
允祹福晉也笑,「可不,都說生男像母,生女似父。皇上年輕的時候兒更像歷代先帝;可是如今,已是跟皇太后一個模子扣下來的似的了。」
皇太后大笑,卻是抬眸溫暖地望了一眼婉兮,「弟妹你說的啊,也不盡然。你瞧令貴妃啊,生得這樣娉婷柔弱的模樣兒,哪裡是個圓臉麼?小十五倒是沒怎麼像她,卻怎麼生得倒跟我相像去了?」
這個光兒,婉兮可不搶。婉兮忙含笑行禮,「他長得像皇太后,那才是他的福分。妾身啊,回去可得抄兩卷經去,謝謝佛祖此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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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這西配殿裡暖意融融,皇太后抱著小十五是怎麼都不肯撒手了。
便是膳房來報,說宴席已經擺好,皇太后卻還不著急,只與一眾王公福晉逗著小十五玩兒。
皇太后自己道:「人到了這個年歲啊,過壽還有什麼要緊?不過是將自己一年一年催得更老了。這會子對我來說啊,壽宴倒是比不上含飴弄孫的樂呵去!」
這話自是叫沒兒沒孫的允祹福晉感觸最深,她也是點頭,「皇太后說的才是正理兒啊。到了這個年歲,我倒是願意用我現在所有的一切去換兒孫繞膝、含飴弄孫的樂呵去。」
皇帝回眸,柔柔凝著婉兮,唇角含笑。
皇帝這才不慌不忙問,「誒?皇后呢?皇額娘在此,皇后怎麼不在跟前伺候?」
婉兮這才上前,「回皇太后、皇上,皇后娘娘實則早已來了。皇后娘娘帶著十二阿哥正在正殿裡迎候皇太后呢。這會子怕是還是得請皇太后移步正殿,妾身替小十五,恭送皇祖母。」
皇太后聞言,不由得揚眉,「她既然早來了,我都進來這么半晌了,她竟然還在正殿裡等著?」
婉兮垂首,緩緩道,「此處終究是配殿,想來是不合中宮的身份吧妾身是貴妃位分,在西配殿裡迎候皇太后倒不打緊,可是皇后是正宮,便還是喜歡在正殿。」
皇太后便一皺眉,「這西配殿她來不得?可是連我都來了,她又怎麼了?」
皇帝也是輕哼一聲兒,「這西配殿,從前也好歹是兒子讀書之處。這『浴德殿』之名,便是取自『澡身浴德』之意。此處雖是配殿,卻也不至於委屈了她去吧!」
婉兮垂首道,「妾身替小十五謝皇祖母寵愛,只是小十五和妾身都不敢耽擱皇太后太久。還是請皇太后移步正殿,妾身不敢叫皇后娘娘過久等候了。」
皇太后便是哼了一聲兒,吩咐安頤,「去,傳我的話兒,就說今兒的壽宴啊,就擺在這邊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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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頤去傳話兒了,過了有一會子,那拉氏才帶著永璂過來。
那拉氏也自知有些尷尬,這便剛進西配殿的門兒,先暗中推了永璂一把去。永璂會意,忙跑上前,在皇太后膝下跪倒,親親熱熱地喊,「皇瑪母,孫兒給皇瑪母賀壽了!」
永璂終是皇太后此時唯一的一位嫡孫,皇太后手裡抱著小十五,也騰出一隻手來拉永璂,「好好好,永璂真乖,瑪母高興。」
那拉氏這才鬆了口氣,緩步上前請安。
皇太后抬眸盯了她一眼,面上雖還帶著笑,那一眼裡還是含了些涼意。
在場一眾內廷主位、宗室福晉也都趕緊給那拉氏行禮請安。
那拉氏忙親親熱熱叫眾人起身,便也自然而然上前站回到了皇太后身邊兒去。
「這邊兒終究有些窄,膳桌怕是排不開。皇額娘還是移駕到正殿吧。膳房啊,已經將桌子都擺好了。」
皇太后哼了一聲兒,「我看這邊兒就挺好。原本也是家宴,倒不用那麼多規矩。若是桌子擺不開,索性不用大桌子,就叫膳房全都換成炕桌,一桌一桌搬過來,我們盤腿上炕吃,還熱乎,又親近。」
那拉氏深吸一口氣,「今兒雖說是家宴,可也是皇太后的聖壽,自不能亂了規矩去。這炕桌終究小,皇太后專用的盤子碗的都擺不開」
婉兮便又是蹲身一禮,「妾身也再請皇太后移駕正殿。這邊兒終究是皇上的書房,這些文墨若沾了油腥氣去,倒也不合適。皇太后您說呢?」
那拉氏轉眸過來盯住婉兮。
因屋子裡熱,婉兮早就褪掉了外頭的披風去,這便正經露出了裡頭的明黃吉服,以及頭上鳳鈿中央那枚大鳳簪來。
那拉氏深吸一口氣,「喲,令貴妃今兒怎麼還穿明黃啊,倒是跟皇太后是一個顏色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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