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卷241、小七(六千畢)
2023-09-18 18:30:31 作者: miss_蘇
正文 五卷241、小七(六千畢)
作者:
七月十二這天,婉兮還沒有動靜。婉兮便也聽了皇上的話,索性好好兒睡幾天覺,也好養精蓄銳。
永壽宮內外也都做足了防範,不僅小心防備著素來與婉兮有過結的那些人,自己宮內關起門來也格外防備著五妞。
那日玉蕤將與五妞吵了一架,之後又恰好撞見一角藕荷色身影的事兒,當晚便小心與楊氏說了。
玉蕤也是自責不已,「我便是小心防備著五妞,我今日可以保證五妞絕無機會接近主子的吃食;可是我卻因為五妞而分了神去,沒能防備住那人。」
「便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防得住五妞,卻沒防住旁人。」
楊氏點頭安慰五妞,「這世上最難的,便是防備人心。終究咱們只能是一個心眼兒,而那想要害人的,心思卻是千變萬化。便如五妞是明白擺在咱們眼前的,若有事兒,便也註定不會出在她身上。否則到時候咱們儘管拿住五妞交給皇上,皇上便自然能順藤摸瓜揪出幕後主使之人。」
楊氏含笑拍拍玉蕤的手,「五妞該防,可是反倒不必將過多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
玉蕤便也一個激靈。
「一葉障目!五妞是明擺在咱們眼前的,咱們若只盯著她,便自然瞧不見旁人了。那旁人自然可躲在她後頭辦事!」
楊氏點頭。
「倒是那藕荷色依你看,尋常宮裡愛穿藕荷色的,都是誰?」
玉蕤蹙眉,垂下頭去細想。
「藕荷色倒是宮裡常見的服色,尤其年紀輕的幾位貴人、常在什麼的,尋常都穿過。便是忻嬪,當年還沒誕育六公主的時候兒,也曾穿過。」
楊氏微微眯起眼來。
「如此說來,這藕荷色便也與五妞一樣,怕就是人家故意擺在咱們眼前的。若有人趁著五妞分你的神的當兒前來動手腳,她如何要蠢到還穿自己素常穿的服色,然後叫人一眼認出來的?」
玉蕤心下也是恍然大悟,「這必定又是一重障眼法!」
楊氏雖與玉蕤一時分析不出什麼結果來,但是楊氏和玉蕤還是分頭帶人,在七月十三、七月十四兩天,將「天然圖畫」的藥茶膳房,分藥、茶、膳三類,逐一再細細查驗過一遍。
舉凡藥材、茶葉、食材,每日經手的人,甚或盛裝著這些材料、烹煮這些藥茶膳的器皿,楊氏也與玉蕤一件一件仔細查過。
並無問題。
玉蕤這才松下一口氣來,將忙碌之下被汗水濕透的頭髮都撩起來,既疲憊又欣慰地笑,「福晉,興許是奴才想多了。主子吉人天相,咱們里里外外防備得也嚴,自不該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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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永壽宮上下悄然松下一口氣來的當兒,七月十四的晚上,婉兮忽然出了意外。
原本無事,婉兮本來都該就寢了。可是她總歸惦記著即將臨盆的孩子,這便想再下地多走動幾圈兒。守月姥姥和額娘都說,這會子不能懶,得多走動,生的時候才能不叫大人和孩子遭罪。
婉兮伸腳穿鞋,剛站起身來,還沒等邁步,忽然腳底便是劇痛,婉兮忍不住一聲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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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兮自有了身子之後,穿鞋原本小心。厚底的「寸子鞋」早就不穿了,如今只穿平底鞋。故此按說穿上鞋站起身兒的剎那,不可能站不穩。
玉葉和玉蕤一個攙扶不及,婉兮竟跌坐在地!
這樣的夜晚,楊氏也不在,便是守月姥姥、守月大夫們也沒在身旁。玉葉和玉蕤兩個姑娘家的,都驚得已是手足無措。
婉兮跌倒的瞬間,腦袋裡還是亂的;可是當身子著地,她的心已是登時清明下來。
要當母親的是她,將來要親手護住孩子的也是她自己的責任。
身邊的人,無論是自己身邊的女子、太監,還是額娘、語琴等姐妹們,都終究是旁人她要承擔起一個母親的責任來,首先還是要學會自己承擔起這一切來。
她垂首望一眼自己。
她冷靜地捉住玉葉的手,短促喝道,「別慌!這便去立即通知守月姥姥,就說我破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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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葉和玉蕤都被婉兮的話驚住,卻也同時被婉兮的鎮定懾住。
婉兮鬆開手,推一把玉葉,「快去知會人。叫玉蕤陪著我!」
玉葉這才轉身就撒腿跑了出去,玉蕤小心扶著婉兮,緊張得滿頭是汗。
「主子,可要起身,上炕躺下?」
婉兮按住她的手,「我總覺著這時候不能擅動。先坐著吧,終究還是大七月的,地上也不涼。」
玉蕤望住婉兮——這一刻的婉兮已是滿頭汗下,髮絲都被汗水洇濕。
玉蕤的眼淚都快跌出來了,便緊緊握著婉兮的手,輕聲問,「主子,疼了,是麼?」
婉兮大口大口地吸氣,卻努力鎮定地朝玉蕤微笑。
「不怕。這世上哪個當額娘的,沒經歷過這些呢?一世母子緣分,若連這樣的疼都沒疼過的話,豈不是母子的緣分便有些太淺薄了去?」
玉蕤只能用力攥著婉兮的手,真想替婉兮分擔,卻這會子毫無經驗,什麼都分擔不了。
「主子剛剛究竟怎麼了?趁著守月大夫和守月姥姥們還沒來,主子先給奴才一個示下。」
婉兮悄然轉眸望住自己的鞋。
玉蕤心下一動,忙褪下婉兮的鞋來。伸手進去仔細摸那鞋幫、鞋底。
「別動!」
婉兮忍著劇痛,想要喝止玉蕤,卻還是晚了一步。
玉蕤的手觸到了尖銳的東西,因毫無防備,指尖兒竟被刺出血來!
玉蕤一驚,也顧不得什麼了,兩手生生起了蠻力,竟然將那隻鞋給活活扯開!
——鞋底上,竟聳出一根針尖來!
玉蕤又驚又痛,忍不住落下淚來,「主子是被這針給扎著了,這才受了驚嚇?!」
婉兮點頭,卻已是疼得說不出話來。
玉蕤只得暫且將那隻鞋收到一邊,起身奔到殿門口去,著急地喊,「姥姥們來了沒?御醫來了沒?快些,老天啊,求您老人家千萬保佑主子和小主子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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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九洲清晏,還沒安置,還在與傅恆進行「晚面」。
這一年來,傅恆身邊多了個人——軍機處新從內閣中書里選拔來的軍機章京——趙翼。
天子與領班軍機大臣之間的召見,許多重大之事便在這面見之時定奪下來。許多時候,諭旨便要立即擬就。
故此傅恆每日晚面,身邊都要帶軍機章京,或者軍機處擅長文筆的同僚。
從前傅恆最為倚重的「筆桿子」是汪由敦,只是如今汪由敦另有任用;傅恆便向汪由敦提起了趙翼這個人。
因彼時趙翼曾經在汪由敦幕署,與汪由敦又有師生之誼,故此傅恆向汪由敦問起趙翼來,自是最正常不過。
而汪由敦又極愛重趙翼之才,這便向傅恆大力推薦趙翼。
這一年,軍機處從內閣中書中選拔軍機章京,趙翼順利中選。
趙翼從此便取代了汪由敦,成為傅恆軍機事務中不可缺少的「筆桿子」。傅恆每日與皇帝晚面,皆由趙翼相陪。一旦有漢文的諭旨、文書需要起草,趙翼能立即伏地便書,每每文不加點、一氣呵成,叫傅恆越發倚重。
今晚君臣兩人正在議事,趙翼伏地握著墨筆等著擬就文書忽然李玉便衝進來。
身為太監,是絕不准在皇帝召見大臣的時候,擅自邁進門檻來的。李玉伺候了皇帝三十年,何曾如此不顧莽撞過。
皇帝便自知有事,這便騰地站起身來,只盯著李玉,「可是你令主子有事?」
李玉年歲終究大了,這一惶急,竟是說不出話來。
跪在地上的傅恆,縱然拼命壓抑,卻也無法再藏住臉上、心裡與皇上同出一轍的緊張去。
便連那匍匐在傅恆身後的趙翼,手裡本來握得登緊的墨筆,竟然也一驚之下落地。筆毫杵著地磚,留下一個墨點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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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說不出話來,只能使勁點頭,半晌才用盡全身的力氣吼了出來,「令主子有些不好皇上,快去!」
皇帝頭也沒回,徑直一個健步便衝出門外去。
傅恆拼了命地在後頭大聲呼喊,「主子!」
皇帝身影已是到了寢殿大門口,忽地停步回身,眯眼盯住傅恆。
傅恆不知該說什麼,卻不能一聲不吭就叫皇上去了,故此這會子他只能用力向地面叩首。
他想說什麼,他相信皇上明白;可是他自己心下也更清楚,便因有這點子心意,他已是該死!
皇帝心口起伏,深吸一口氣,「朕上島;你,到島上門坊外聽著吧。」
傅恆喉頭一梗,一眨眼,男兒淚已是跌落地上。
若說從前的小九,嬌生慣養又年歲小,還曾經在皇帝面前掉過幾次眼淚的話;大金川之戰後,親身出生入死過的傅小九,已然再不在人前落淚。
可是這一會子他卻無法自控。
皇帝心下也是不忍,嘆一口氣,「傳你福晉今晚就進宮伺候朕只能做到此處了!」
皇帝話音未落,人已然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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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趙翼自從跟隨傅恆以來,還從未見過傅恆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這會子殿內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他總不能坐視傅恆如此。
趙翼便將那墨筆給撿起來,用自己的袖子感激將地磚上的墨跡給擦了。然後小心地將毛筆給倒過來,用筆桿一端輕輕捅了捅傅恆。
「公爺,聽卑職給公爺講個狐祟的故事唄?」
傅恆便是再好脾氣的人,這會子也忍不住凌厲一個回眸,冷冷盯了趙翼一眼。
「雲崧,對不住,這會子我當真沒有這個閒情逸緻!」
趙翼卻垂下頭去,眸光靜靜落在地磚上,帶一點執拗,低聲堅持道,「卑職沒見過有哪個柔弱女子敢往墳圈子裡跑,還面不改色的。她連日暮時分的墳圈子都不怕,自然是一身正氣。便是神鬼,都不敢傷害她的。」
傅恆聽得皺眉,卻隱約感覺到趙翼意有所指,這便回頭定定盯住趙翼。
只是趙翼深深垂著頭,不叫傅恆看見他的神色。
他只自顧繼續道,「其實她也不是不害怕,可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那是因為她身邊還帶著小孩子,她想保護他們,故此那一刻她才是無畏的。」
「那還是旁人的孩子呢,她尚且能做到那般;如今是她自己的孩子——她自然更是無所畏懼、無比強大的。」
傅恆心中一動,終於輕聲問,「你在說,她?」
當年九兒將趙翼介紹給他,叫他請趙翼進府給福隆安當開蒙先生,後來又經由他,再將趙翼舉薦給了永璜的側福晉去,叫趙翼又當了綿恩阿哥的開蒙先生。傅恆便知道九兒一定曾在何種機緣巧合之下見過趙翼。
此時咬齧他的心,有不短的日子。他數次想要向趙翼追問,可是終究礙著自己的驕傲,最後爺沒問出來。
可是這會子,他隱約聽出,趙翼此時說的便與他與九兒的那場緣分有關。
他有些呆,又有些心潮澎湃。
他知道九兒是那樣的,他一向都知道啊。
趙翼也不敢抬頭,只仿佛自言自語一般說,「總歸我是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我曾以為那不是人,怕就是狐祟吧。就是我明明窺破過,卻戲耍得我無可奈何的狐祟。」
「這樣精靈、勇敢的女子,必定有的是法子護住她自己和她的孩子去。」
傅恆怔怔呆住,都忘了自己依舊還跪在地上。只覺心魂早已飄遠,多年以前就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她在哪兒,他的心魂便系在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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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趕到「天然圖畫」,婉兮已然在五福堂臨產。
皇帝不宜見血光,只能等在門外。
五福堂窗外,就種植著那株被他視為同庚的玉蘭。他幫不上忙,又不願叫人看出心中的惶急,這便立在玉蘭樹下,伸手扣緊了玉蘭樹。
心中唯有默念,「當年,我在窗內讀書,你在窗外靜靜陪我。今日,窗內的人兒正在經歷這樣一番痛楚,你便如當年陪伴我一樣,萬萬守護著她和我們的孩子,雙雙平安。」
身為天子,這一刻卻也是無力又無助的。她只能瞧見那幾個媽媽里,不斷進進出出,穿梭於五福堂與守月大夫之間。
守月大夫是男子,不便親自為內廷主位接生;婉兮身邊兒雖還有兩位經驗豐富的守月姥姥,可是守月姥姥卻也終究要將臨盆整個過程中遇到的情形,都與守月大夫彼此之間商量過。那幾個媽媽里這便承擔起了橋樑的作用。
皇帝眼睜睜看著那幾個媽媽里出來與守月大夫傳話,又端了熱水進去他身為天子,卻什麼都不能問。
他只能貼近窗欞,細聽內里九兒的動靜。
那個傻丫頭,她怎麼竟然都不肯喊一聲?
那麼疼,喊出來,好歹也能痛快些。
喊出來,便叫他也能感受到她這會子究竟有多疼
可是她卻不喊——他何嘗不明白,不是她不夠疼,而是她怕他擔心;甚至她早就能猜到,他一定會立在窗外那株玉蘭下,側耳傾聽。故此她才拼命將所有的疼痛都自己承擔下來,只為了不叫他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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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遲遲地不亮,仿佛這一場夜色,永遠都沒有盡頭。
皇帝從未有這樣地渡時如年。
他終是忍不住,從懷中掏出赤金的西洋懷表來看。
按著那上頭的西洋終點算法,七月十四已經過去了,這會子已是七月十五的凌晨。
有風從後湖上吹來,吹動這「天然圖畫」小島上的千百杆修竹,擾亂荷塘里碧波數頃的蓮葉。這些高高低低的竹影蓮葉在夜色里便顯得幽幽幢幢,宛若鬼影。
皇帝不由得長眸漾出冷意,眸光倏然精芒暴漲,逼退夜色。
他是天子,便是七月十五,便是陰曹地府里的魑魅魍魎趁著這幽冥之色潛入人世,卻也要受他轄制。
皇帝霍地抬手,伸指入唇,咬破指尖。迅即將那熱血塗在玉蘭樹上,封印在了窗欞之上。
魑魅魍魎,如何能敵他這天子熱血!
八阿哥永璇同樣出世在七月十五,同樣經歷過這樣一場生死。永璇的腿終究還是落得了那樣的結果這事兒他便怎麼都不容得再發生在九兒和他們的孩子身上!
那一年的七月十五,為了能叫永璇順利下生,九兒不惜要用她的血;那麼今日,又是七月十五,他便用他的血來守護她和他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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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赤金西洋懷表里,指針滴答地跳動。
寅時(35點),五福堂窗內終於傳出一聲啼哭!
皇帝竟是站立不穩,身子向後一個踉蹌,伸臂抱住玉蘭樹,方堪堪穩住身形。
歸雲舢急忙去問媽媽里,媽媽里們進內,不久便含笑出來,在皇帝面前跪倒,口稱「恭喜皇上令主子為皇上添了一位小公主。母女皆安,還請皇上安心。」
皇帝不知自己此時該是什麼樣的表情,他眼前只晃動著他臨離開九洲清晏時,小九那猝不及防便滴落下來的淚。
他便心下一松,一眨眼,便知道自己的面頰也早已不知不覺爬滿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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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婉兮平安誕下女兒,只是血光之氣尚未散去,他依舊不能直接進去探望。
他便盯住了歸雲舢,「此處都交給你了。」
他一轉身,竟如少年一般,抬步就跑。
晨風輕拂,撩動他的衣袂,那竟是一段翩躚如蓮。
他一路跑回九洲清晏,就在九洲清晏後碼頭上了船,甚至親手一把抓過船夫的長篙,親自來划動小舟。
水天之間,依舊一片夜色茫茫。這個時辰,距離天亮還有好一會子。卻也正是他每天起身的時辰。
他興沖沖地衝破這夜色與晨光難分彼此的幽暗,到「慈雲普護」拜佛。
接著又回碼頭乘船,再赴清淨地、安佑宮磕頭。
之後,再到佛樓、舍衛城拜佛
從清晨三五點便開始的這一連串的磕頭、拜佛,等完畢之後,水天相接的東方,終於浮起了晨光。
天,亮了。
他立在船頭,獨自於水天之間,靜靜、卻也有點傻傻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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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著時辰,西洋懷表上六點的時候,他便該用早膳了。
等他用完早膳,便又飛快處理了些急等著辦的奏本,然後便立即到蕊珠宮拜佛。
蕊珠宮**奉「保生大帝」等道家神祗。這些神祗皆為醫者之神,他平素倒是少來,可是今兒為了九兒,為了他們的女兒,他要親自來拈香磕頭,感謝他們的保佑。
接下來他又到廣育宮、佛樓、長春園等處拈香拜佛。
之後又到古香齋拜佛。
凡此種種,從寅時到天光大亮,他竟然將他平素里常拜、不常拜的神佛,全都拜了一個遍!
李玉老了,皇帝這一路飛奔著各處去拜佛磕頭,李玉跟不上了。便由孫玉清一路陪著皇上。
天色由幽深,到晨光初起,再到天地皆明孫玉清靜靜地看著皇帝這樣一副大失常態的模樣,心下卻是與天光截然相反——他的心越發墮入黑暗,那夜色越積越深。
——原來終究,在皇上心裡,令妃和她的孩子,才是這樣的與眾不同。
便如當年孝賢皇后誕下嫡子永琮,皇上該去雩祭,就去齋戒三日,之後一個月都在圓明園裡,並未陪孝賢皇后坐過月子——虧得七阿哥是嫡子,還誕生在四月初八的佛誕日呢!
便如舒妃的十阿哥,皇上更是在舒妃懷胎十月的時候,南巡走了五個月之久!
此時不過是一個公主,竟然就能叫皇上歡喜成了這個模樣真不敢想像,若令妃生下的是個皇子,那整個後宮的情勢就又會變成了什麼模樣去。
他立在此時的水風裡,只覺得有些冷。身子和心,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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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見著自己的女兒,皇上的七公主,婉兮便顧不得自己疲累,叫姥姥將孩子立時抱到身邊兒,就摟住不肯撒手了。
孩子的天性,自己就在她懷裡拱,尋找**。
這是母子之間的天然相依,哪裡還用什麼引導,七公主自己便一口給含住了。
守月姥姥便是驚呼,「哎喲都站著幹嘛呢?奶口嬤嬤,還不快將七公主從令主子懷裡接過來?哪兒能叫令主子親自勞累呢?」